收取书架激起的烟尘缓缓地平息下来，沉鳞面对的石壁上，依稀现出一些石刻的影子。

沉鳞此时已然恢复了平常心，是以明知那石刻或许有莫大机缘，但是心绪已然平静无波，毫无变色，眼里冰清一片，却是心境修为已然臻至一个极高的境界。

烟尘终于平息，那墙壁上的字迹和图画也出现在沉鳞的眼前。

却见那石壁之上，东一处，西一处，零零碎碎地雕刻着些许小人，这些小人的手中，都持有一柄长剑，所比划的姿态，亦是天马行空，玄妙无比，飘逸脱尘，不带一丝烟尘之气，仿佛是仙人舞剑一般。

这些壁画所刻，竟然是一些极为玄妙的剑道招式，以沉鳞所见，这些剑招的威力，即使比之迅雷剑法，也强过不止一筹。

可惜的是，这些剑招似乎都是刻画之人灵光一现之作，虽然每一招都妙至绝巅，但是每一招之间终究无法连贯，不成章法，是以威力虽大，却难以成就绝世剑法之风姿。

沉鳞将目光转向一边的题字。

却见石壁壁刻最前一处，以飘逸的字书着一行字，“祖宗不足法,天道不足畏。我道既天道,我法胜万法......”

这字体和之前沉鳞在洞口看到的如出一辙，想来是同一个人所留，这个人，应该便是原来洞府的男主人了。

“祖宗不足法，天道不足畏，我道既天道，我法胜万法。前人之法，且逝水去兮。我法天无涯，海无量。北冥之势，融万水千川而成，包罗万象，成其浩瀚。”沉鳞一边念着这略显狂妄的语句，一边若有所思。待得片刻思量，沉鳞不禁为这位前人自信而潇洒的气度叫彩，“好一个‘我法胜万法’！实乃我等武道意志之精髓。”

沉鳞继续向下看去，其后略隔些许距离，却是一行娟秀的字体，想来是那玉雕所刻的女子所留，上书：“穷千门之精，汇万派之能，包罗万象，秋水与无涯师兄悟剑于此，剑道逍遥，人道亦逍遥兮。”

“原来这两个前辈搜罗如此多的武林绝学，乃是为了创造出一门包罗万象的绝世武学啊！有情眷属，归隐于此，吟诗作对，下棋舞剑，倒是称得上‘逍遥’二字。”沉鳞若有所思，也明白了这琅嬛福地为什么会存留着这么多的武学，而且每一门都是当世一流的武学秘籍，没有一本二流的武学。

也是，连一流秘籍都算不上的武学，在石洞主人这般武道高人的眼中，根本一丝帮助都没有，自然没有资格被收录其中。

沉鳞不动声色，继续向下看去。

接下来，那男子的字迹又浮现出来，“天下武学尽糟粕，吾与秋水妹悉破之，不亦悲兮，虽有宏图凌云志，奈无扶摇九天风。”

寥寥数语，道尽了男子的无奈之情。从这留字看来，这福地所留的成千上万典籍，居然被他们一男一女二人尽数破去了，甚至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大半也难有幸免，皆被称作了糟粕武学。

不过沉鳞知道，这男子所言，并没有抬高自己。单看那留字周边零零散散的招式壁刻，沉鳞便能够感觉出来，这些招式的玄妙程度，比之自己的破戒刀法却是高明了不止一筹，这琅嬛福地的诸多武学，的确远远比不上男子想要创出的武学。

若是那男子的剑法真的能创造出来，想必一定是一门不下于a级的绝世神功。

再往下看，却没有了女子的留字，只剩下了男子零零散散的石刻，记录着他悟剑时候的感悟，至于什么原因，却不是沉鳞可以想到的了。

“有招之法，终难成道，一朝破去，败势无余。”

“天下武学，无招不可破招，无招可破万招。”

“诸门百技终难包罗，无招之法可破万法。”

......

沉鳞心里渐渐明了，这男人和女子原本想要融合天下武功创出一门超级武学。却不知如何，最后男子改变了看法，入手处从包罗万象改成了破尽万法，从而悟出了‘无招胜有招’的玄妙法门。

字迹到了这里，旁边已然没有了石刻，只剩下些许剑痕，散发出独特的意蕴，其中似乎蕴含着奇异的玄妙。

“有招之法，终难成道，无招之法，可破万法，”沉鳞盯着那些剑痕，揣摩这那些剑的落式，依稀之间，只觉得似乎有一柄利剑向自己刺来，不论自己是运用破戒刀法正面向抗，还是使出迅雷剑法以速度相格挡，终究免不了被这一剑破除，丧命剑下的结局。

“无招胜有招！”沉鳞只感觉犹如醍醐灌顶，脑中一片清明，倚天剑不知何时已然握在手中，一剑刺出。

这一剑，不是惊蛰式，也不是震雷式，亦不是迅雷式，只是普普通通的一记直刺，可是，却依稀有三种变化包涵其中，随时可以变幻克敌。

招式之间，虽然还是有些晦涩，但是相比于之前，却是脱俗了不知凡凡。这不是威力的提升，而是对剑法理解的提升。如果说之前沉鳞的迅雷剑法乃是继承前人的经验，达到招式上极为完美的境界，那么现在沉鳞的迅雷剑法已经达到随心所欲不落窠臼的境界。也就是说，如今的迅雷剑法，才真正变成了沉鳞自己的迅雷剑，变成了他自己的道。

“浑然天成，不落窠臼，无招，自无招可破，无招，自可破万招，”沉鳞若有所思，轻叹一声，“可惜我的修为却是不够，远远达不到以无招破万招的境界。”

接下来，沉鳞一直没有再看到雕刻文字，直到剑痕尽头，才出现了一行飘逸的文字。

“行百里者半九十，悟剑十**，叹弃，叹弃。”

沉鳞微微皱眉，心里陡生疑惑。

看着前辈所留剑痕，显然剑道修为已然到达了不可思量之境界，估计离创造出他理想中的绝世剑法已然一步之遥了，为什么突然放弃呢！

而原本和这个前辈一起隐居的女子，为什么后来再没有记录下自己的言论？

这两者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

思忖片刻，沉鳞自嘲一笑，数十上百年前的事情，自己又如何猜测，徒添烦恼罢了。

“今日蒙前辈留剑之恩，沉鳞不胜感激，”沉鳞微微躬身。这些石刻，虽然没有让沉鳞得到明显的好处，战力大增，但是给沉鳞指明了两条明确的道路，每一条都通向了武道极为高深之境界，让沉鳞的眼界和心境都发生了一个极大的褪变。

所谓心有多大，成就就有多大，无崖子“汇尽万法，破尽万法”的武道理念，对沉鳞今后的武道之路，产生了巨大的作用，虽然潜移默化，却举足轻重。

沉鳞盯着这时刻，眼光灼灼：“‘破尽万法’的无招武道虽然强大至极，却非我之剑道，我之道，是‘汇尽万法’”

沉鳞心里很清楚，无招有招的强弱，并不是绝对的。

无招之剑，也不一定强于所有有招之剑，招式玄妙到了一定的境界，足以沟通天地之威，无人可破。

无崖子因寻不得别派最高深的秘籍，积蓄不够，难以创出“汇尽万法”的终极剑法，但是，沉鳞拥有蕴含无尽可能的武魂传承宝鉴，自身天赋才情也不下于无崖子，确实有机会将这终极剑道完成。

“沉鳞承‘汇尽万法’之道于此，定替前辈，完成汇集天下武学精髓之终极剑法，”沉鳞手中倚天剑银光闪烁，不多时，已然在无崖子留字之下刻下了自己的话。

“今日我承前辈‘汇尽万法’之志，却不知何时有人，能替前辈完成破尽万法之愿，”沉鳞微微一笑，“倒是真的想知道，这两种道路走到尽头，到底熟强熟弱。”

沉鳞却是想不到，自己一句无心之言，居然成真了。

几十年后，又有一男子机缘巧合之下来到此地，亦见到了此地壁画。

和沉鳞不同的是，这名男子选择了‘破尽万法’的道路。

最终，男子凭借着一门破尽天下武学的绝世剑法，问鼎天下，一生从无败绩。

这个男子的名字，便曰——独孤求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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