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万花怒放,想要拖住春天的脚步,可是夏天却依然不请而来。
祐京又一次变成了火炉一般。同样被烈日炙烤的还有处在祐京不远处的军机院。
少年们站在青色石板上,一动不动。
胡冲站在他们旁边,头上戴着有巨大帽檐的凉帽,眯缝着眼睛看着少年们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流淌。
绯心他们已经站了一个多时辰了,可是谁都不敢稍动,唯恐被那个经常发怒的胡冲教头抓到。
自从和绯心单独谈了之后,胡冲做了一点改变。他不再整天把军规军法挂在嘴上,而是诉诸于自己的武力和花样百出却又异常刁钻的惩罚方法。一旦有学员做错了便是一顿拳打脚踢,只不过专挑身上肉多的地方来下手,虽然很疼,却不会伤到要害。再就是让那犯错的人去演武场跑圈,发展到后来变成戴着沙袋跑,甚至单脚跳着跑。
现在绯心他们就是在受罚,只是因为在方阵变成蛇行阵的时候几个学员找错了位置,给那条弯弯曲曲的蛇平添了几只脚。
这改变说不上好,不过的确让队伍里面的少年们心中压力大减,至少不再担心会被怒发冲冠的胡冲拉出去斩了。
而在有的学员晕倒了之后,胡冲也会马上让几个学员背着去军医卫所进行诊治,将自己的那根长长的银针收了起来。所以虽然绯心的谈话让胡冲更加的变本加厉,不过少年们再也不用担心晕倒的时候被胡冲用银针扎醒了。
这的确是一件好事。
来到军机院中已经半个月了,绯心原来白净的脸庞也被晒得黝黑起来。
曲宁就站在绯心前面的位置,此时站得如同铁杵一样,不动不摇。这个少年人缘非常好,在来到军机院之后的很短时间就和所有的少年都打成了一片,互相之间都成为了朋友。和从始至终都独来独往的绯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半个月来,绯心竟然只认识曲宁和汲圆两个人,对于其他人连名字都不知道。
曲宁对于胡冲的变化非常好奇,不止一次询问绯心,到底和胡冲说了些什么。可是绯心每次都摇了摇头说,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绯心越是这样低调不作声,曲宁越好奇。后来变成整天跟在绯心屁股后面研究绯心每天都在干什么的跟屁虫,跟梁园亭的探子一样。
因为在寂宁塔所经历过的残酷训练,现在的这种强度的磨砺,对绯心来说根本没有任何负担。另外,绯心也看出来,曲宁的身体素质也非常好,在一天的训练之后,晚上睡觉的时候依然能精神抖擞地和军营里面的其他少年玩闹。可是这些从全国各地来的少年们却并非都有着一副好身板,他们的身体并不都像绯心和曲宁那样好,时常有学员在烈日下晕倒,然后被搀扶到军医卫所里面去。
这半个月来,汲圆彻彻底底地成为了绯心的小弟。原来因为汲圆身体肥胖,每天的晌午胡冲都会要求汲圆在午餐之前绕着演武场跑三圈。这个命令让汲圆痛苦不堪,每天中午都吃不上饭,只能依靠绯心节省下来的一个玉米馍馍来勉强填饱肚子。一来二去,汲圆就成为了绯心的小弟,天天老大老大地叫个不停,搞的两个人之间像是帮会里面的人一样。
绯心曾经阻止过,告诉汲圆自己给他带玉米馍馍仅仅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可是汲圆却仍然坚持喊老大。阻止了几次没有任何效果,绯心索性也就随他去了。
现在汲圆正站在队伍的尾巴上,热汗从头上流下,汇聚成小河从下巴滴落。半个月来,他身上的肉似乎一点都没有减掉,却反而变得更胖了一些,这让胡冲非常有挫败感。不过汲圆现在已经不经常昏倒了,成功地从胡冲心目中的重点照顾对象变成了一名普通的,肥胖的学员。
一个半时辰过去了,胡冲终于喊了一声,“休息一刻钟,解散!”
双腿都已经变得僵硬了的少年们都一下子跌坐在了青色石板上,再也无力站起来。他们揉搓着酸痛的双腿,在炙热的石板上变换坐着的姿势,免得屁股被滚烫的石板烧熟了。
曲宁起身走过几个学员坐到绯心的身边,小声抱怨道,“这无聊之极的训练还要多长时间,每天就这么走来走去,简直就像是一群鸭子一样被赶来赶去的。”
绯心摇了摇头,在阳光的暴晒下,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眯着眼望了望头顶刺眼的阳光,“不知道。”
曲宁看了一眼那些东倒西歪地坐在石板上的少年,长叹了一声,“哎,人都已经被折磨得傻了,再这么下去,我们都会变成一群只知道走来走去的木偶。”
这半个月来,每天都是单调重复的阵型队列训练,搞得这些学员们一个个的垂头丧气。可是胡冲却乐此不疲,每天都精神抖擞地吼叫着,似乎以折磨人为乐。
绯心默然,低下头去不说话。
“而且我们只有玉米馍馍,半个月没见到肉,我都已经饿得眼冒金星了。现在给我一头牛我都能生吞下去。”曲宁果然最关心的还是吃的问题。半个月来,军社里面每天早午晚三餐全是玉米馍馍,吃得让人嘴里面都淡出鸟来了。
绯心扭头看了一眼坐在营房投下来的阴凉里的胡冲,后者正瞪着一双牛眼睛看着曲宁和绯心两人。
“我感觉胡冲对咱们严厉一些也是有好处的。”绯心将眼神错开,别过头去轻声说。
曲宁哼了一声,“他?”一扭头正好和胡冲的牛眼对在了一起,赶紧改口,“教头当然是有道理的……”
胡冲站起来来,走到还赖在地上的少年们面前,“起来!排成方阵,站好!”
一阵兵荒马乱,地上癞皮狗一样的少年们纷纷不情愿地站了起来,找到自己的位置,三息之间已经站成了整整齐齐的方阵,人人昂首挺胸,腰板挺得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