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静平县。
苗疆人都有早起的习惯,天还没有亮透,整个县城里面就都已经熙熙攘攘地喧闹起来。
这一天正是苗疆人每半年一次赶集的大日子,将会有无数的人带着他们半年的积蓄来到这里换置一些生活必需的东西。
小伙子们想在这里买到一双好的草鞋,姑娘们则期待着能够为自己添置一件漂亮夺目的银饰。而更多裤脚沾满泥土,鬓角染遍白霜的农夫则期待来这里挑选一把好用的锄头或者是一把锋利的镰刀。
如此商机,自然众多商贩们都不想错过,所以很多人都从周边的乡县聚集过来,挑着扁担,踩着湿漉漉的地面来到静平县的市集之中,还没等鸡叫,整个集市就已经被人塞满了。
而随着太阳渐渐地升高,耀眼的阳光泼洒而下,早晨的那一丝凉气都被驱逐殆尽,温度变得越来越热,来赶集的人步伐也都变得懒散起来,甚至很多人都回到了家里,准备等傍晚气温降下来之后再出来买货。
顾客们都少了起来,卖货小贩们也就没有什么力气和心思叫卖,全都拿着水袋在不停地往身体里灌水。
在整个集市的一角,树荫底下,并排站成了一排的十几个衙役正打着哈欠站在一边,怀中抱着朝廷所发的制式弯刀,黑色布满铁锈的手铐和脚链就放在一边,勉力睁着疲惫的眼睛漫无目的地在人群中洒来洒去。
在这有些混乱的集市里面挑选买卖,官府的管制和安排根本就不可能面面俱到,自然很多都只能依靠买家和卖家的自觉和相互之间的小小信任。但是每年都会有一些争端和纠纷发生,这个时候,守在旁边奉了县衙的命令,特地来到这里预防打架斗殴等事件发生的衙役们就派上了用场。只需围过去将擦得雪亮的弯刀拔出来,带上手铐脚链,拖回县衙,关入大牢之中,饿上几天,什么人都会老实下来,简单明了。
不光只有威风可耍,时不时的还会有一些明眼的小贩送来烟酒水果,甚至真金白银,也算是收入不菲,是一个人人都争抢的好差事。
而现在这些衙差们的目光就全都集中到了集市一角走过来的两个人。
一男一女,男的一看就知道是哪个富贵大家族出来的公子,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步履轻盈地走着,一双如同女人一样白皙的手时不时指着一些新奇好玩的东西问身边的女伴,似乎只是一个刚刚来到本地的游客。
而站在他身边的女人却着实吸引了所有衙役的目光。只见那女人身穿一身蓝色的长衫,姣好的身体在长衫下面若隐若现,挑逗着周围人的视线。头上戴着斗笠,白色的面纱遮住了整个脸庞,唯有从身后才能看到耳后的一点雪白的肌肤。
女人走路摇曳生姿,纤若无骨却又轻盈跳动,尽管看不清容貌,已经让周围的人频频侧目了。
“我的奶奶,受不了了……”一个衙役脸上飞红,盯着那女人便放不开眼睛。
“看什么呢?专心点,那也是你能乱看的吗,小心把自己的脑袋看没了!”旁边站着的一个身材壮硕穿着捕快衣服的人重重地敲了一下那个衙役的脑袋。
“知道,知道,摸不着,看两眼还不行吗?要是娶了这么一位天仙儿,老子下辈子当驴做马都愿意。”那衙役嘻嘻笑着揉了揉脑袋,仍旧只是看个不停。
感受到了这边衙役们的目光,那男人明明正在认真地看着路边小摊上的稀罕玩意,还与身边的女子有说有笑,却突然之间转过头来,一双眸子越过无数路人之间的缝隙,正正地对上了那衙役的双眼。
那衙役涨红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起来,两条腿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跌跌撞撞地撞在了刚才打了他脑袋的那个捕快的身上。
“你他妈的今天怎么回事?失心疯啦?”捕快将他一把推开,愤愤不平地谩骂着。
“蛇……好冷……”那衙役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嘴唇都变得发紫了起来。
“喂!”刚刚还在痛骂着他的捕快一下子将他扶住了,“你怎么了?怎么大热的天气,身子这么凉?”
“好……冷……”那衙役听到捕快的声音,身子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白色的泡沫从嘴角翻涌而出,转眼间就已经两眼泛白,昏死了过去。
“快!快回县衙,找董大夫,他犯羊癫疯了……”捕快一转身背起衙役,撒丫子就朝县衙的方向跑了回去,身后跟了三五个衙役。
听到身后一阵兵荒马乱,那带着白色面纱的女人回头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公子,小薰太过惹眼,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小小地教训一下他而已。”男子若无其事地说,“除了那个把自己全身都笼罩在蓑笠里面的傻帽,这周围大概也无人能知道我的身份。”
自称小薰的女人定睛看去,果然发现一个穿着蓑笠眼神阴郁的男人正朝他们两个人的方向看来,碰到小薰的眼睛又装作是无意中看到的而又偏移了过去。
这么热的天竟然还穿着防雨的蓑笠,难怪公子会说他是傻帽。周边这些赶集的小贩已经在这个地方生活了不下三五十年,他们根本就没有带一点雨具,足以证明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本地人。而不是本地人却穿着本地人的打扮,还来到这个集市做起了小贩,只要脑袋没有长到膝盖上去,就一定会发现他的可疑。
“还有那边那个……”那公子不着意地向另外一边使了一个眼色。
小薰又看过去,却并没有发现那个人有任何可疑的地方,只能回话说,“公子,那人衣着打扮,言谈举止全都看不出任何疑点,而且还用苗乡的土话交谈,应该不会是……”
“他一眼都没有朝你看过。”那公子戏谑地笑着,满意地发现小薰的耳朵根升起了一抹红色。
“为什么我们一来到这里,就会被人盯上了呢?”那公子摆弄着手中的一串银质的项链,沉思说,“看来不是只有我们一家看上了云州这块土地啊,那四个老不死的也想插一脚。”
“可是公子,难道他们不是云篆禅师的人吗?”小薰不解地问。
“我师傅?他怎么会派出这么笨的人……”那公子笑了起来,“想当年在凉州的时候,他都派出了最擅长跟踪的六子,现在怎么会找来这两个蠢蛋来打草惊蛇?按我想啊,他老人家肯定是站在姚彦承和姜家瑛那两个老东西的身后看热闹呐。”
“公子您说得对。”小薰点点头说。
“去吧,把这两个尾巴砍掉,我到前面那片密林等你。”那公子轻声吩咐道。
“是!”小薰沉声应道。
两个人这就走开,分别朝向两个方向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