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刀头……”绯心想要说什么,但是却发现自己对霍刀头的了解实在是太过于浅薄,只知道他是刀头,他曾经是马帮叱咤风云的人物,那个始终叼着烟锅眺望远方的老人心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绯心无从得知。或许从来没有想过了解这个老人,只是希望通过他来找到这个苗人古寨。有一种苦涩从心中升起,为那个孤独的老人,传奇的老人,为这份守候多年并无结果的爱恋。
“不用说了,小子,我知道你想说他心里面有苦衷,有不得已的理由。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他已经死了,我也马上就要死了,毒药已经把我的身子都挖空了。时间就像是洪流一样,不管你如何挣扎,如何抗拒,最后还是把所有的都冲走,每个人的悲欢离合,都被冲走了。”
“说说你的来意吧。”
沉默良久,擦去了脸上残留的血迹,毒母问道。
“我想要相思蛊的解药。”绯心诚恳地说。
“相思蛊……相思蛊是毒蛊的一种,是苗人的女子为了惩罚丈夫而制作的一种最毒最狠的毒蛊,这种蛊服下之后,只要女人在家中把另外一半毒蛊服下,那么两人便同时丧命。也许我当时也应该给那个骗子服下一剂相思蛊的。”
“霍刀头并不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
毒母深深地看了绯心一眼,“他对自己的兄弟情深意重,可是对自己的女人却那么狠心,怎么不薄情?”
绯心低下了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毒母略带苦涩地笑了笑,“中了相思蛊的人只有用和合草才可以解。用和合草熬制的汤水和着另一半毒蛊一同服下,两条虫子就在那个人的体内团圆,解开了宿命轮回之苦,于是就都从那个人的体内羽化飞升了。”
绯心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我能要一株和合草吗?”
毒母站起来,“负心的男人有什么资格使用和合草?死了最好。”
“不,您误会了,并不是我,我本来就是一个向死之人。中了相思蛊的是我的一个朋友,叫做妙缘,她是一个女人,为了我而喝下了相思蛊。可是给我下毒的并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男人,一个想要把我控制在手心之中的男人。”
“你真的是为了要救自己的这个朋友才来到苗家古寨?”
“是的,为了今天能够见到毒母,我已经等待了五年了。”
“五年?”毒母嗤笑一声,“想要和合草也行。按照猛毒峒自古流传的规矩,想要从毒母这里取到什么虫蛊或者是解药,都需要留下身上的一些东西才行,或者是金银,或者是宝物,或者是身上的一部分。只要毒母开口,那么就没有办法反驳。所以对毒母提出要求,一定不能反悔,即使反悔了也要留下毒母中意的东西才行。”
毒母用挑衅的眼光看着绯心,“那么,现在你还要和合草吗?”
绯心点了点头,“是的,请您赐给我和合草。”
“哈哈哈哈……真是痴情的男儿啊。怎么?那个女人是你的情人?为了救她你不惜放弃自己的性命?”
“不,她只是我的一个朋友,而且我许下承诺,一定要把她带回到苍州,有个人在那里一直等着她。”
“我不信!我不信你没有一丝一毫的私心!”毒母颤颤巍巍地后退,似乎绯心是一个让人畏惧的魔鬼一样。
“婆婆,这个人的心里面有一颗苍白之魂。”白糖的声音出现在了屋子门口。
“苍白之魂?”毒母定定地看着白糖。
“是的。而且他并不是被诅咒之人。”
“他的心能容纳苍白之魂?何德何能,何德何能?!一个汉人竟然……”
“被苍白之魂选为容器的人,灵魂如水般清澈。”白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那,苍白之魂的诅咒……”
白糖点了点头,“嗯,在纯净的灵魂包裹下,苍白之魂暂时被封印了,而且似乎苍白之魂也很喜欢这样,甚至每次都在这个人濒临死亡的时候让他还有一口气。”
“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人……”毒母喃喃地说。
“把和合草给他吧,这也许是巫祖的启示。”白糖看着毒母缓缓说道。
“是,遵使女吩咐。”毒母木然地说,眼睛却仍然看着绯心。
缓缓地,她走出了屋子,从屋外的一个隐秘的角落取来了一株枝叶都是血红却带有透明花瓣的植物来。
“这便是和合草,药效全在这透明的花瓣之中,和着另一半轮回虫的虫蛊粉喝下去,两只小虫就能解脱宿命,一同飞升了。”
接过和合草,绯心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终于……”
“走吧,这株和合草你拿去,该要的东西,我就不要了。如果你有心,那么在完成了苍白之魂的诅咒之后,请把它送回给古寨。”毒母疲惫地坐在了竹椅上,仍然像是往常一样呆呆地看着外面,似乎还在等着什么人归来。
绯心的心中抽动了一下,“霍刀头说马队遭遇大劫,没死的人就是鬼差人,是要给活人送信的人。所以临死的时候,霍刀头托付给了我三件事,其中两件和古寨有关,一个是对您说对不起,另一个就是让我保护苗家古寨,不被汉人毁掉。”
“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毒母漠然地说。
然而一瞬间,毒母仿佛被惊醒了,她转过头,声音颤抖地说,“你说,他临死前让你保护我们苗寨?”
“嗯,是的。”绯心重重地点头。
一抹释然的笑容出现在了毒母的脸上,“这个人呐,到老了都还没有变,有什么话总是不肯当面说出来,扭扭捏捏的。当年我和他说,如果汉人攻进了苗人的寨子怎么办,他说我会保护你们的。也许这么多年来,他真的是一直在保护着我们。可是他的力气太小了,也太笨了,只有选择让我们远离那些吸血吮髓的汉人……”
绯心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白糖,白糖的眼中已经有泪水在翻滚了。
“婆婆,如果有梦,就继续做下去吧。”
毒母看着白糖,笑着点了点头。
退出屋子的时候,绯心最后看了一眼仍然坐在屋子里面的毒母,毒母微笑着坐在竹椅上,静静地守候着,期待着那个永远把她放在心里的人再次出现在屋子里面,再次坐在她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