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糖小小的身子低伏下去,箭矢一般在地上疾飞而过。
致命的威胁警告在两个黑影的心中炸开,他们同时跨前一步,一前一后地挡在了董昌的身前。
“让开!”
一声冷冽的叫声,白糖挡下了前面一个黑影的一刀,匕首沿着刀刃上划,四根手指带着一蓬鲜血飞入了空中。
她小小的身形在空中一扭,踩着第一个人的肩膀和第二个人的额头直直地朝董昌扑落。
然而两柄渗着寒光的长刀却突兀地出现在了白糖的前面。
匕首一挡,纵然挡下了那两柄长刀,可是再想要跃起斩杀董昌却已经是不可能了。
“确实没有想到你是这么样的一个可爱的小女孩,但是你可能有武艺却早就想到了哦。”董昌咧开满是胡茬的大嘴嗬嗬笑着。
黑影一个个地围了过来,就像是从阴暗的角落里面跑出来的鬼怪一样,将白糖围了起来,没有留下任何突破的死角。
“蛇!”白糖仰天大叫。
“杀了她!”董昌的命令也一同响起。
黑影们都举起了手上的长刀,然而一个越来越近的巨大声音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一条巨大的蟒蛇从林子里面窜了出来,巨蟒巨大的蛇头上还坐着一个面带绿色面巾的女人。
巨蟒笔直地冲入了黑衣人的包围圈,刀剑砍入了它的身躯,陷入进去却并没有沾到任何血液,竟然是连最外面的鳞片都没有砍透。
白糖站在巨蟒的蛇头上回头望去,看到了巨蟒甩尾将四五个黑影拦腰抽出去的一幕。
然而董昌依然完好地站在远处,笑吟吟地看着白糖。
那笑容让白糖的心中发寒,显然用大蛇救自己这一招董昌也料到了。
“败了。”白糖轻轻地说。
“什么?”蛇母惊诧地说。
“叫吞天蟒回转,无论如何,即使是败,也要让汉人付出最高昂的代价!”疯狂的情愫在白糖的胸中流动,她已经决定不惜任何代价了。
蛇母吹动了竹哨,虫母也吹响了草叶,两种声音在林子里面远远地传了出去。
嘶嘶的响声中,无数条或粗或细,或有毒或无毒的蛇从林子里面游动出来,凶猛地朝汉人的兵卒扑了过去。
那条叫做吞天蟒的巨大蟒蛇也调转了脑袋,张开大嘴朝汉人的军队冲了过去。
林中的小虫,不论是虫母饲养的,或者不是她饲养的,在那草叶的声音召唤之下,也全都朝穿着铠甲的兵士冲了过去。
“最后的时刻,最后的决战,便是现在!”
董昌拔出长剑,向前一指,“我军中好男儿,今天在这里诛灭邪逆!杀!”
“杀啊!!!”
蛇与虫,自然不会惜命,而人似乎也全然不顾性命,只是一味的挥砍。
所有的都纠缠在了一起,像是紧紧抱在一起的世仇恋人,互相缠绵纠葛,却又时刻都想要致对方于死地。
蛇血和人血交替着泼洒在古寨的地上。
人已经疯狂了,蛇也已经疯狂了。
“走吧。”白糖冷漠地退开。
“可是那些人……”虫母眼中,那些提着钩刀的苗人还在不停地厮杀着。
“对啊,吞天蟒也还在……”蛇母心中,吞天蟒就是她的孩子,如今她的孩子还在翻滚着缠斗,身上被砍出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血口,如何能就这么放弃不管了?
“他们都会死的,不用担心,我们也会死的,但是却不是现在。如果我们都死了,苗人就真的完了。”白糖的眼中还是没有任何情绪,平淡的像是无风的湖面。
“难道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这么死去吗?”虫母眼睛血红,浑身都在颤抖。
“是的。”
“至少,至少,让我把吞天蟒叫回来吧,那孩子身体那么好,应该还能活下来。”蛇母已经是在哀求了,她声音哽咽着,眼泪在眼睛里面不停地打转。
“不行。”
“为什么?为什么啊……”蛇母终于哭了出来。
“虫王峒已经守不住了,如果不给汉人重创的话,接下来的两峒也会丢掉的。今天我们能退,明天就没有任何退路了。汉人会攻入我们的寨子,杀光男人,霸占所有的女人。我绝对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的。”
她紧紧地咬着的下唇破了,红色的血从白糖的嘴中流了出来,在她煞白的脸上显得格外的扎眼。
蛇母突然不抽泣了,她泪眼婆娑地看向虫母,虫母对她点了点头,眼中也有泪花泛起,“你知道吞天蟒对她意味着什么,下这个决定,她的心中比谁都要痛。”
“快走,不要让他们白白死去。”白糖不再停留,转身而去。
蛇母最后看了一眼仍然在蛮横地冲撞着的吞天蟒,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嘴巴,也随着白糖走入了林中隐蔽的小路。
走出了那片林子,阳光终于从云层之中投射了出来。
砰砰……砰砰……
地面上传来了有节奏的敲击声音,那声音如此巨大,甚至连旁边树枝上肥大的叶子都震动了起来。
“是……是吞天蟒那孩子在叫我……”蛇母无力地瘫坐了下去,“我把它自己留在了那里,它该有多伤心啊……”
砰砰……
敲击的声音渐渐地变弱了,可是却依然执着地击打着地面。
“啊!!!”懊悔像蝎子一样刺着蛇母的心,她用力抓着自己的脸,直到整张脸都变得血肉模糊。
敲击的声音停止了,蛇母那曾经让无数男人梦寐辗转的容颜也被她自己亲手毁了。
“我们都是罪人,总有一天会下地狱的,所以在那之前,把自己想干的事情干完吧。如果苗人能建立起来自己的国家,能够得到和平幸福的话,把我碾成粉都行。”
蛇母低垂着头,双眼无神,不知道在看着什么地方,“孩子,干嘛对自己这么狠呢,干嘛把自己的感情都锁起来呢?”
“我扔掉了感情,放弃了懦弱,就是想让更多的人能拥有感情,能心安理得地选择懦弱,也许那样他们就会互相关心起来,学会一种叫**的能力。”
蛇母定定地看着这个小孩。
她有多大?
十二?十三?
为什么她会这么想?好像是一个已经活过了好几个人生,把所有的一切都看穿了一样。
“怎么样?还能走吗?”白糖问道。
蛇母看向了自己的妹妹,两姐妹异口同声地说,“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愿意陪你一起走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