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攻的死士却没有那么幸运了,刀光所及,手上的弯刀碎裂,长刀就带着弯刀的碎片一同刺入了那些死士的胸膛。
血浆一下子喷了出来,星星点点地撒在林若依的身上,让这个刚刚还无所畏惧地站在绯心身前的女孩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她并不是怕血,也不是惧怕刀剑,只是那些人死前最后一刻的表情映在她的眼中,那么恶毒那么狠戾,好像是要将他们三个人一同撕掉,饮血食肉一般。
那表情定格在她的心中,让她仿佛坠入了冰窟之中,一动都不能动,只是不住地颤抖。
从小就被哥哥宠溺,林若依对于人心中的凶狠自然了解不多,而且她又太过于善良,善良到无法想象人竟然会有那么扭曲的狞厉情绪。
静木退了回来,看着自己手上的碗刃的缺口若有所思,“即使逆天,毕竟你也是一条龙啊,屠龙之人断然不能有冒进之心。”
他的双手手指伸出,做了一个放箭的手势。
死士们蹲在地上,排成两排,机簧钩动的声音响成一片。
“走!”绯心大吼,顺手抱起妙缘,推搡着脸色煞白的林若依,狂奔而去。
黑色的箭矢像是疾飞的蜂群,带着刺耳的尖啸飞入了树林之间,在射入木头的闷响之中,夹杂着刺入血肉的声音传来----那些箭矢并不是全部放空了的。
冷笑出现在他的脸上,尽管被他刻意压制着,但是却依然牵动了他的嘴角。
沉重地喘息,静木微微冷静下来。
他抚摸着怀中的那柄姚瑞宁交给他的匕首,喃喃地自语,“面对龙这种东西,越到后来,越要耐心,把猎物玩弄到最后,临死的一击也会变成轻柔的抚摸的。”
绿色的灌木和丛生的大树似乎没有尽头。
绯心没有去过海边,但是在他的想象之中,眼前的绿色就像是海涛一样,无边无际,向四下看全都是一样的景象,连一点方向都没办法分辨。
林若依和妙缘已经精疲力竭了,此时支撑他们继续走下去的就只剩下了心中那不甘的执念。
不能就这么死了啊,至少要活下去,就算是像蛆虫一样在泥地里面爬行也一定要活下去啊,否则跨过了黄泉,在忘川遇见曲宁和汲圆那两个家伙真的就没有办法交代了。
静木不紧不慢地跟在他的猎物后面,甚至已经开始享受起来这个过程。
猫在玩弄老鼠的时候,心中也一定是这样高兴的吧,又满足又惬意,更何况他现在玩弄的是一条龙!
静木对待抓捕这件事,就像是对待自己的生命旅程一样,慢慢地,全神贯注,从容而又优雅,却绝对不允许猎物离开自己的视线。
面对这样的猎人,恐怕是最恐怖的事情了。
没有机会,没有希望,所有能做的事情就是逃,逃的更快更远,除了把猎人远远地甩在后面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方法了。
茫然没有方向,脚下的山势不知不觉地变的平坦起来,然而远处的山脉依然清晰可见,他们似乎是进入了一个群山做成的口袋一样,被团团包在了中间。
但是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停下或者后退,只是死路一条。
林子里面渐渐的雾气大了起来。
白色的雾气萦绕飘荡,丝丝缕缕地穿行在绿色肥大的植物叶子之间,好像是天上飘来荡去的仙女衣裙,却又如地狱黄泉里面飞来飞去的鬼魂。
“公子……”妙缘有些担忧地说。
“继续走,这是险路,也同样是生路。”
绯心回头看去,不出预料地发现静木也带着那些穿着黑衣黑甲的死士进入到了这林子之中。
如果这雾气真的是有毒的瘴气,那么双方一同完蛋,甚至也许他们还有一线机会能在静木他们的包围之下冲出去。
绯心摸了摸胸口,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体内的苍白之魂上了。
追逐与逃跑依然在继续着,双方谁都不会轻易放弃,除非另外一方完全死光。
前面的雾气似乎越来越重,凝重得似乎连周围的人都看不清了。
妙缘感觉自己是在云端奔跑,轻飘飘地毫不着力。
渐渐地,身边绯心和林若依的身影都看不见了。
妙缘停了下来,茫然地在雾气之中寻找,她大声呼喊,希望两个人能够回应。
然而什么都没有,四周甚至连那些繁茂的植物都消失了,声音空洞地传出去,连回音都没有。
妙缘心中害怕起来,如果她自己在这个地方迷路了的话,纵然没有后面的追兵,她也一定会烂在泥沼里面,成为植物的养料。
前面突然传来了一束光,橘色的,温暖的光。
妙缘心中一喜,举步就朝那光跑去。
夕阳。
她竟然看到了夕阳挂在天边,一如很久之前的那天在苍州军营演武场里面所见到的那轮夕阳一样。
而似乎是回应她心中所想,阮飞钰穿着白色的铠甲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一双大手伸到眼前,“和我一起看夕阳吧……”
……
林若依走在青色的石板上面,四周小贩在卖力地叫卖着。
今天是难得的和哥哥一起出来玩的日子,她心中高兴的简直要炸开了。
琢磨着一会要去哪里玩,林若依有些迟疑起来。
是去找云烟姐姐玩呢,还是去拽着哥哥一同逛街呢?
林若依站在街中间,翘起来一根手指按在嘴角边,露出迷茫的神色。
气氛恬淡静谧,林若依的心中也平静如水,似乎在这个时候犹豫都变成了一种享受。
还没有决定,林明溪带着灿然的微笑走了过来,“小妹,随我去街上走走吧……”
……
绯心坐在木桌前面静静地等待着。
他环顾四周,看着他们破破烂烂的房子,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战。
回想起来冬天的寒冷,四处都在刮风,屋子里面的每一个角落都会有凛然刺骨的寒风在尖叫。
然而今天是绯心的生日,屋子里面被烧得暖暖的,姐姐正在厨房之中忙碌,说是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于是绯心就乖乖地坐在了同样破破烂烂的木桌前面,把两只筷子咬在嘴里静静地等待着。
“羡尘,过来一下,帮姐姐一个忙……”
……
静木站住了,竖起一个手掌,身后的黑衣死士也都整齐地停在了他的身后。
前面绯心三个人站住了。
每个人都低着头,站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是三具直立的尸体。
思量了一下,静木拿过来一个黑衣死士手中的弩箭,拉弦钩动机簧,黑色的弩箭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划开白雾钉入了绯心的大腿上。
可是绯心却好像是变成了树桩一样,任由那弩箭刺入肌肤,依然一动不动地站着。
殷红的鲜血渗了出来,顺着裤脚流入脚下黑色的泥土里面。
静木皱起了眉头,又依次钩动机簧,将两只弩箭射入了旁边两个女人的肩膀,和绯心相同,那两个人也都一动不动。
周围的白雾翻滚卷曲,气氛诡异得让人心颤,即使是静木这样的人也不由得停了下来。
……
夕阳到了最后的时刻,那原本光亮的圆盘落入了远方山脉的阴影之中。
灿烂夺目的亮光渐渐地黯淡了下去,变成了金红色,随后转为了鲜亮的深红色,或者说,血色。
妙缘被眼前的这景色所吸引,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轮决绝地陷入地平线之下的太阳。她从来就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景色,血色的太阳。
“真美啊……阮将军?”妙缘突然发现身边的阮飞钰离开她很远很远,脸色惨白。
再仔细看去,阮飞钰的胸口已经被一把长刀贯穿了,红色的血液顺着突出的刀尖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随后又蒸腾起来,弥漫成一团团的血雾。
原来那太阳的血色就是阮飞钰身上血的颜色。
“怎么会?”妙缘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然而一个人影从阮飞钰的身后转出来,嘴角裂开,露出了一个毫无感情的狞厉笑容。
看清了那个人的脸,妙缘无可抑制地尖叫了起来。
那分明是绯心公子的脸……
……
林若依依偎在哥哥的身边,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胳膊。
从小她就是这么依偎在哥哥的身边,就像是一个跟屁虫一样,半步都不想离开。
而哥哥也总是娇惯地用手指刮刮她的鼻子,说她是永远都长不大的小屁孩。
周围很多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然而林若依早就已经习惯了。
林明溪相貌英俊,五官挺括,任一个女孩看了都会心动。而林若依则天生的是所有男人的征服者。
自从十二岁第一次跟着哥哥走出云台山以来,她所经过的地方,从来都会吸引很多男人们跟在后面,只是为了多看几眼她的容貌,似乎这样就能加深一些印象,好在晚上寂寞的时候能够回想起来那个在街上飘然而过的仙女的面容来。
那是超越所有人想象的面容,看到林若依的美貌,才真的会让人相信,一定会有人为了取悦她而倾城倾国。
然而哥哥腰间的那柄长剑逼退了很多无聊的人。
能够在禁武令的当下佩戴长剑上街的人,绝对不是你想招惹的人。
“哥哥,今天带我去哪里玩呢?”
林若依目光不断地被周围小贩贩卖的亮闪闪的东西吸引,头也不抬地问道。
“呵……”
身边的人发出一声奇怪的声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