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黄昏,天气已经凉了起来,秋风瑟瑟,一阵阵的寒意让街上的行人都裹紧了身上的单衣。
也许应该是要换季的时候了。
夏秋相接,人们自然感觉穿单衣寒冷,然而穿棉衣出去却又有些显得不伦不类,于是人们就全都窝在了家中,尽情享受房屋带给他们的安全感。
然而这个时候,对于街上乞讨的乞丐来说,却是最为难熬的时候。街上没有行人,自然也就没有多少机会能够盼到施舍的人来给他们一些吃的或者是碎银子。况且气候还不是特别寒冷,也就没有办法凸显出来他们的可怜之处。如果是大雪纷飞的冬季那就是两回事了,总有一些好心人看不下去他们窝在雪地里面的样子,从自己家中拿出来一些吃的东西送给他们。有吃的,身子就能暖和一些,而没有吃的,就连夏天的夜晚都有可能夺去他们本来就十分脆弱的生命。
所以每年的这时候就是乞丐们最为难过的时候,有很多能够撑过冬天的乞丐却大多数都会在这个时候因为饥饿和秋天夜里的寒冷而不明不白地死去。
一觉睡过去了,第二天的朝阳升起来的时候就只看到一具头发胡须具是白霜的尸体,冷冰冰地躺在一堆碎棉屑里面,早就断了呼吸。
太阳就要落到山下去了,一群乞丐靠在临州城南边城墙的墙角下,用身边破破烂烂生满跳蚤的棉衣将自己的全身都裹了起来,贪婪地吮吸白天最后一点热量。竭力想要让自己的身子暖和起来,好应对夜晚的寒冷。
当啷当啷……
两声熟悉的响声让乞丐们紧闭的双眼一下子全都睁了开来。
定眼朝面前的瓷碗看去,乞丐们惊喜地发现他们的碗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每个人都多出了一个亮闪闪的银锭。
抬眼看去,一个人带着和煦的笑容看着他们。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众乞丐忙不迭地道谢。
“和你们打听个人……”那人从自己的怀中取出来一副画像,“这个人你们认识吗?”
众乞丐感激那人给他们分了这么多银子,纷纷凑上前去仔细地辨认那画像之中的人。
“这个……这个人我之前在这里见过!”一个乞丐兴奋地指着那画像之中的人说道。
“哦?”那人又从怀中掏出来几个银锭出来,“告诉我,这几个银锭就是你的了。”
那乞丐脸上兴奋起来,随即又严肃了下去,低头用尽脑筋想着,最后终于确定,“对的就是这个人,今年春天还看到过他,那时候那个人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破破烂烂的麻布衣服,脑袋戴着一顶毡帽,如果不抬起头来的话,谁都看不到那人的脸。”
“他去了哪里?”那个人追问道,似乎这件事情是十分紧要的事情一样。
“我也仅仅是见过那个人两面而已,第一次是好像是他刚刚到临州城两面来的时候,那个时候他穷的叮当响,还和我们抢东西吃。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有钱了,甚至还回来给了我们哥几个一人一个银锭,说是要报答我们将自己吃的东西施舍给他。”乞丐重重地点头,“对,就是这个人,非常奇怪所以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他要离开临州城了,我们就问道他要去哪里,他说先要去禹州,然后一直往南走,到杭州苏州享乐子去。”
“好,这些都是你的了。”问路的那人将自己衣服里面的布口袋整个都拿了出来,径直扔到了那乞丐的手里,“你们自己分吧。”
乞丐怔怔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布袋,那种沉甸甸的感觉,似乎应该有四五十个银锭。
这么多钱,为什么这个人一下子就给他了?
然而还没有细想,那个人就已经走远了。
夕阳渐渐地沉入了山下,乞丐们似乎被那人的气息所感染,没有想往常一样一拥而上将这些钱都抢走,而是坐下来,慢慢地一人分了一份,还给有孩子的乞丐多分了两份,有了这笔钱,这个冬天,甚至是下一个冬天,他们都不愁吃穿了。
临州城。
白天的府衙像是一个长着大口的狮子,比门口两个看门的石狮子更为凶恶。附近的行人凡是想要从府衙门口经过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地从街边的另外一面走过,刻意地离门口的那两个石狮子远一些,似乎这样心里才能感觉比较安全。
然而入夜,狮子睡着了,只留下一些衙差在府衙里面看守,却也昏昏欲睡,很难有人能够撑到后半夜去。
其实本来也没有什么可以忧心的,自从禁武令之后,民间就连佩刀都不许,自然也就没有人有那个能耐来府衙捣乱了。
曾经的府衙就好似是一个敞开了门的游乐场,随便什么江洋大盗,武林豪杰都能来这里走一圈,秀一场。然而现在,好汉们的光景已经一去不复返了,那些飞檐走壁的英雄人物也都只存在于头巷尾说书人的故事里面,变成了传奇,甚至是传说一样的存在。在现实之中,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然而今天却不同,街外打更的敲过了亥时之后,一条人影突兀地出现在了府衙后院的外墙上,随即轻飘飘地落在地上,腿上发力,直接窜入大堂里面。
看门的守夜人也是十几年的老衙差了,猛然站起身来,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走眼。
他颤颤巍巍地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来铜锣,又慢慢地将铜锤握在手中。
可是胸中心脏跳得厉害,咚咚咚咚地好似敲鼓一样,让他有些胆战心惊不敢就这么贸然敲响自己手中的铜锣。
犹豫了一阵,他想起自己家中的老小妻儿,就悄悄地放下了铜锣,弯腰钻进面前的桌子下面去,心中不停地念叨佛祖菩萨,只是期盼那个人尽快从这里离开。
如果丢了什么东西,打不了被府衙罚了俸钱就是,然而万一惹恼了那些亡命之徒,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他可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于是打定主意,他便乖乖地躲在了木桌地下,到最后竟然就那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老衙差醒了过来,腰酸背痛,一伸脑袋嘭地一声敲在木桌上,顿时就磕出一个大包来。
“哎呦,老王,昨天做什么梦了,怎么在桌子底下过了一夜?”外面的人掀起桌子上的苫布,一看到老衙差窝屈在里面的样子当时就乐了。
老衙差好不难看地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活动了一下胳膊和腰腿,看周围似乎也没有出现什么异常,于是就索性装聋作哑,“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老子不就是睡觉梦游了吗?”
周围一群都是他的后生,叽叽喳喳地将老衙差的怪异举动嘲笑了一番,便也没有放到心里面去,更没有人知道昨天晚上竟然有人潜入了府衙。
曲宁拎着一个酒葫芦,满脸不爽地站在了禹州城里一个大户的门前。
“这人就是矫情,有钱了全都要堕落。”
门前是一个高宅大院,门口虽然没有什么摆设,然而一扇大门却是十足的气派。
大门上面挂着一个牌匾,上面就写了两个字,柳宅。
曲宁将酒葫芦里面最后的一滴酒倒入嘴里,响亮地打了一个酒嗝,走到柳宅的门前,抬脚就踹去。
明明门上就有叩门用的铜环,可是他却偏偏不用。
“谁啊,来了啊……”里面的小厮高声应了一声,随即一阵跑动,来到门口费劲地打开大门。
一开门,那小厮就闻到了从曲宁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酒味,当时眉头就皱了起来,“你找谁啊?”
“嗝……”曲宁酒嗝不断,“不找谁……嗝……想见见柳老爷……嗝……”
小厮不耐烦起来,“走开走开,我们老爷病了,恕不见客。”
说着就要把大门关上。
曲宁哪里肯让开,一只手支在门上,“柳老爷不行,那我要见见你们柳家的小姐,柳晴。”
小厮的脸色瞬间变了,恼怒不已,“我们家小姐也是你这种无赖想见就能见到的?滚开,快滚开,不然我找家丁把你乱棍打出去!”
曲宁不为所动,却笑了起来,“行啊,来,正好我手也有些痒痒了。”
小厮无奈,就奋力想要将门关上。
然而曲宁支在门上的手却好像是有千斤一样,就算那小厮的脸已经因为用力而憋成了血红,大门依然岿然不动。
“哦,你不关门是吧?那我就进来了。”曲宁轻轻一推,把背靠着门正在用力的小厮推了一个跟头,直接就走了进去。
小厮又气又恼,就大声喊道,“来人,来人,有歹人,有歹人!”
不一会呼呼啦啦地就从院子里面跑出来一些拿着木棍穿着黑衣的人来,那些人将曲宁团团围住,凶神恶煞一样怒目瞪着曲宁。
曲宁招了招手,“来来,咱们过两招试试。”
民府里面的家丁本来就是大户人家养来防贼的,虽然自身并没有什么武艺,但是他们就是吃的就是这口饭,如今被曲宁如此挑逗,要是再不动手传到老爷的耳朵里面恐怕全都要卷铺盖回家。
于是那一众家丁虽然知道可能不是曲宁的对手,仍然互相送了一下眼神,一起举起手中的木棍朝曲宁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