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心长叹一声,“也许是天意使然,也是是命运捉弄。偏偏是在这个时候,钱贵和陈玉开了一个玩笑。玩笑的内容就是钱贵谎称自己将陈玉典了出去,还将自己从柳家拿来的一百个金铢给陈玉看。陈玉初入钱家,本来心中就有些生疏,此时看钱贵如此对待自己,便赌气从家中出走了。”
“那王楼看到陈玉从家里出走之后,就用一把斧头砍在了钱贵的脖子上,还抢走了钱贵布袋里面和家中的所有钱财,一共一百四十九个金铢和二十个银锭。”
“因为钱贵的一句玩笑话,让他死在了王楼的手中,却让陈玉免遭袭杀,这世间的事情,真的很难说得清楚到底是对还是错,只是一切都已经发生,纵然是将万般可能都考虑齐备,却也没有办法代替真实的过去。”
绯心的话轻轻的,然而知府却早已经脸色青紫,嘴唇颤抖着,吓得说不出话来。
“第二天,钱贵的尸首被临街所发现,于是报告至府衙。府衙来人发现钱家的大房和二房都不在家。追问之下,街坊说钱贵昨天和柳晴小姐出门,似乎是回禹州娘家去了,于是捕快就怀疑陈玉姑娘。一路询问追踪,发现陈玉姑娘在水粉店借宿了一宿,于是就找到了水粉店老板娘,老板娘说陈玉要回到桑嬴县娘家,就坐着府衙的马车一路追踪,最后将陈玉找到,带回了府衙。当时陈玉因为家途遥远,便和书生谢平两个人一同行走,那谢平不明所以,也被捕快带回了府衙。”
“来到府衙之后,所发生的事情,时间有限,也就不用我来描述了。我想说的只是,钱家老爷害怕知府对此案懈怠办案,便通过不知名的手段给知府送去了一大笔钱财。然而原本是想着让知府尽快将杀人凶手捉拿归案的钱家老爷,却没有料到正是这笔钱财成了孵化冤案的暖窝。临州知府为了尽快结案,将谢平和陈玉两人屈打成招,诬认他们为奸夫****,见钱眼开,杀死钱贵,抢走了钱贵的一百五十个金铢。”
绯心摇了摇头,“可是,如此牵强的决断又怎么能成立呢?判案当然要有物证。谢平身上本来有一百五十个金铢,是他替桑嬴县诸家老丈从临州城钱庄取来扩充店面的银钱,此时却被知府老爷搜出来,当成了谢平从钱家抢夺钱财的铁证!”
“何等可笑,那钱贵一来已经将一百五十个金铢花掉一个,根本凑不成数;二来仅仅凭借如此牵强的证据就将谢平和陈玉二人判处极刑,如此糊涂判案竟然六个多月都无人发问!”
“所以,如果陈玉和谢平两个人真的被判处极刑而冤死的话,那么害死他们的凶手就是你!你们!”
绯心的手指指向下面,指向了围在法场周围的所有围观的人。
“那你又有什么证据?”李律两手臂抱在胸前,问道。
“在这里,柳晴小姐能说明钱贵家中的一百五十个金铢是如何得来的;钱老爷能证明他确实给过知府一笔钱,但是却是想要让知府去捉拿真正的杀人凶手,而不是用他的儿媳妇来抵账;褚家老丈能证明谢平包袱之中的一百五十个金铢确实是他吩咐谢平去临州城钱庄换来的……”
“还有我!”一个清亮的女声从人群的后面传来。
围观的人分了开来,让那个有着惊世面容的女子扶着一个佝偻着腰,愁容满面的老人走了进来。
“你终于赶上了。”绯心微笑着说。
林若依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那当然。”
“这位是陈玉姑娘的爹爹,他能证明陈玉从小就患有晕血症,只要见到大量的血就马上会晕倒!”
人群开始喧闹起来,一件件的事情叠加在一起,人们终于认识到可能他们真的是错怪了那一对所谓的‘奸夫****’。
“把昏官交出来……”
不知道谁喊了这么一句,于是几乎所有围观的人都高声大喊着朝法场的高台涌来。场面一时之间有些混乱,然而幸亏有那些穿着铠甲的兵士坐镇,总算人群没有一下子就激动起来。
李希用力摇着他哥哥李律的肩膀,“大哥,你不是已经把府衙的人都叫来了吗,怎么还不动手啊?”
“这个人真是办了一件可怕的事情啊……”李律感叹道,“他把真相摊开了铺展在所有人的面前,他是在强迫人们学会动脑,学会看到隐藏在表面背后的真相。这个人,不简单。”
“可是……大哥,他把咱们的赌场都给砸了……”李希有气无力地说。
“嗯?”李律似乎这时候才想起来这件‘正事’,他哈哈大笑一声,“只是一间赌场而已,砸了便砸了吧,也许这样还更好一些,啊?”
李希惊异地看着自己的哥哥,不理解为什么明明刚来的时候一肚子火气的他竟然一下子变得这么豁达了。
“我们还是看看他到底怎么收场吧。”李律静静地站在兵士中间,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架势来。
“听我说!”绯心一声狮子一样的大吼。
那声音并不响,但是却像是在每个人的耳朵旁边炸响一样,盖过了所有的声音,让人们都安静了下来。
“将所有的真相告诉你们,并非让你们因为自己的冷漠而恼羞成怒,而是让你们睁开眼睛,看一看周围的情景,张开耳朵,听一听天下的声音!你们不是一个人,为什么总是活在自己的梦境之中!难道就不能用自己的脑子想一想,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们都是只知道在窝里吃糠的猪吗?!”
那声音振聋发聩,突兀的发问让很多人都不知所措地愣住了。
“钱贵离开了,但是他是一个好人。他竭力想要争取这个世界对他的关注,但是最后他失败了。”绯心低下头,为钱贵的一生作了最后一句点评。
人们也沉静下来,谈不上缅怀,但是心中却也有一丝丝伤感的情愫在徘徊。
“完了?”李律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我还以为是赶上了天底下最大的事件,但是看起来你没有那个胸襟啊。”
绯心笑了,他知道李律所说的大事件是什么,“改朝换代这样的事情,我是没有兴趣的。”
“那这样的话,看起来我也没有必要找来一些人和你拼命了。”李律仍然笑着。
“那样最好,说了这么久我也累了。”绯心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