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神经质足足发了大半个时辰。让憋了一肚子无名火的明溯终于冷静下来。
这时候,他才骇然发现,自己周边已不再是熟悉的小院,破旧的小屋,身边笼罩着一层浓厚的灰雾。
传送,一定是传送。又是这么老套的路子。明溯转念一想,顿时释然,也就安心在原地侯着。
一分钟、二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眼看快半个时辰了,明溯心里暗暗着急,他慢慢地摸索着向前挪去。
这破功法,连个传送也不能做得自动化程度高点,还得我自己往前走。灰雾实在太暗了,即便是足够的小心翼翼,明溯生生一指还是无可避让地点上了一件什么圆圆的硬东西。
“哎…呀!”明溯蹲下身来,捂住自己的手,所有的憧憬被疼痛搅得支离破碎:“似乎是木头做的,有点像人的胳膊。”
难道不是传送?那……想到黄巾撒豆成兵的故事,明溯顿时惊惧地往后一坐。刚才指天鄙视南华大仙的就有这只中指的份。
“南华大仙,您老人家不计小人过,小子这厢给您赔罪了。”明溯急忙急速地碎碎念着自己理解的所谓“驱神秘诀”。
半响,什么回应也没有。
狠狠地吸了几口空气,被灰雾呛得连声咳嗦的明溯壮起胆子,悄悄伸手往前摸索了几下。
“咦,这个有点像麻索……这个像小腿,竖着有两根,这个,这个怎么像砖头一样粗糙?不会是嘴吧?天哪,这是什么神兽……”明溯呆呆地把面前够得着的地方,上下左右都摸了一遍,脑子有些许转不过弯来。
等等,这是我院子里那口井。
过了足足数分钟,明溯终于反应过来了,嘴巴惊讶地张开:原来我还在自己院子里啊。
一想到没有被传送掉,明溯心中不由得沮丧起来,刚才的恐惧一扫而光。
我还在等传送呢,你就这么让哥失望撒……不传送哥,你整这么多雾气出来做什么?明溯感觉自己快气炸了,花了无数的精力,折腾了许多自己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新花样,才研究出来的神功啊,还有比你更不靠谱的么?
明溯铁青的脸颊不停地抽搐着,心中的怒火如火山爆发前的压抑。毋庸置疑,如果此时那个所谓的高祖敢站到他面前,一定会被劈成两半,不,起码要剁成肉渣。
可惜高祖始终没有出现,他什么也不能做,因为----雾气太浓了,浓得有点让人有种窒息的感觉。明溯抓狂地在原地一阵自创野球拳脚,灰雾却未见减薄半分,倒是几次不小心踢到井架,针刺般让他怒火不断上升。
“这是甚么鬼天气,太阳怎么说暗就暗下去了。照这样,甚么时辰才能赶到地头?”里外直道尽头的小树林里晃晃悠悠钻出一群人,大多身着黑色长袍,携弓负矢,其余均加盖前低后高的平巾帻,止中间一人独顶短耳惠文冠,腰配铜印黄绶。适才说话那人正是着冠配绶之人。
尾随其后两名衣着短褐的小厮,其中一捧着环首刀之人忙上前应道:“回禀游徼大人,穿过这片树林,邑西里向前便到了。”
汉承秦制,官服也用黑色,文武惟以冠分,身份主以绶标。地方官员,文官常着长耳进贤冠,武者多配短耳惠文冠。凡是有秩官员,在袍服外要佩挂组绶,组是官印上的绦带,绶是用彩丝织成的长条形饰物,盖住装印的鞶囊或系于腹前及腰侧,也称印绶。绶以颜色区别标示身份的高低。帝皇配黄赤绶四彩,黄赤绀缥,长二丈九尺九寸,五百首。诸侯王赤绶四彩,赤黄缥绀,长二丈一尺,三百首。公侯将军金印紫绶二彩,紫白,长一丈七尺,一百八十首。九卿银印青绶三彩,青白红,长一丈七尺,一百二十首。千、六百石铜印墨绶三彩。四、三、二百石铜印黄绶。
显然,那游徼却是百石官吏,腰配铜印黄绶则表明其秩大致相当于二百至四百石之间。
灰雾起来的时候,监门王大叔正缩着脖子,把身子掩在墙内遮风。今天确实很奇怪,墙外东北风一阵骤过一阵,墙内树叶却纹丝不动。
听到外面有话语声,王大叔探头去望,恰好与那游徼随从小厮捧着的环首刀柄撞了个正着。
只听“哎呀”一声,王大叔双手捂胯,蹲在了门根里面,直把肚脐压在手上。
见拦路之风身着襦衣穷裤,游徼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神色。
旁边小厮极善察言观色,见游徼不喜,忙上前一把揪住王大叔裤腰,直提起身来,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敢拦游徼大人的路!”
穷裤也称“绲裆裤”,汉代男子所穿裤子主要两种,一为穷裤,裤裆极浅,穿在身上露出脐子,但没有裤腰,裤管很肥大,一为袴,即无裆的管裤,将士骑马打仗穿全裆的长裤,名为大袴。
王大叔在一里之中,贵为监门,自然不会穿那无裆的管裤晃晃悠悠挂着老二出门。只不过,这穷裤虽冬夏清凉,不至于下面腐烂生疮,却因裤裆极浅,万一与人争执,与人一把执住,老二生生地卡在里面,可生疼痛得很。
此时,王大叔是下面疼痛难耐,却因小厮之言吓得一愣,不敢哭喊,却也憋得发不出音来。
“原来是个口疾之人,且放他归去吧。”那游徼本想抖抖威风,却不曾想碰到个哑巴,顿感无趣得很,随手掸了掸袍前的灰尘。
“小人乃本里监门,见过游徼大人。”脱离了小厮的魔爪,王大叔终于缓过劲来,忙上前行礼回应。
“嗯……既为监门,适才何不答言?”以为被王大叔装哑巴骗了一下的游徼明显有些不悦。
“小人……小人……”王大叔哪敢回复,只是胯下依然有些疼痛得,心中不由得一阵戚戚然,暗道:今天这个面子是彻底失去了,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还是个有秩的游徼,且认下这个亏吧。
“既如此,汝且前面带路,待吾见过里长再与汝计较。”游徼说走,脚下却是不动。
还要跟我计较啊?王大叔彻底傻了眼。这世道真是越来越不古了,明明是我被撞被打了好不好?怎么一到游徼口子,自己就是诸般不是。
“大人里面请”,好汉不吃眼前亏,王大叔一边想着,一边躬身让至门侧。
游徼还是没有动脚,先前那小厮却把刀一送,鞘口顺势压在王大叔肩头。
“喏……”小厮嗤笑一声:“你这蛮子,还真敢让我们家大人去见你们里长?”
“这……”这要去见的也是你们,不去的也是你们,你让我怎么说才好。王大叔不知所措,呐呐地站在门洞里,腰躬得更低了。
“也罢。”见遇到个未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游徼也无可奈何,想了想,吩咐道:“吾为典韦杀人一案前来,汝且唤里长来见。”
原来是个好面子的。早说嘛,早说我先前就去唤里长了。王大叔应了一声,一溜烟地直投里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