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口的守卒见有人闯关,自然是忙着上前围截,无奈贼人逃命心切,又裹挟着众多的闲人一起,门边只得十数老卒,眨眼时间便被冲散了开来,这时候便是拼上了老命也徒唤奈何,只得先放了过去。
明溯早就弃了马车,骑了那汗血宝马赶了上去,见贼人去远,城门口的士卒慢慢合围过来,便掏出怀中文书,大声喝道:“陈留明溯奉太守命令擒贼。”话音未落,便一阵风似卷过关口。
那些老卒半响都没弄清楚为何陈留的人跑到自己这里来捉贼,而且,这奉的谁家太守命令也没搞清爽,正疑惑不解间,又是两驾马车一前一后奔驰而来,前面一驾辕上人还未近,也是一声大喊:“陈留郭贵奉令讨贼。”见是与前面威武少年同样口径,众老卒忙不迭地闪避开来。
混乱间,后面那驾马车已奔入关口门洞之内,见驾车的老汉不肯自报家门,几个老卒也是心中恼火,前面那一人一车也就算了,不管怎么样,最后还能有个由头向守将交代,你这车子也太胆大,真以为我关中无人,想来就来,想去便去。
有那心思灵活的守卒见车子已快冲过门洞,急中生智,挥刀便往那拴住千斤石的绞盘砍了下去,转眼之间,那关前的千斤石带着呼呼地风声便砸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个花白胡须的老汉从辕上跳了下来,双腿扎了个马步,双手高举,“嘿吆”一声,便托住了千斤石。电光火石间,那驾马车已从关口冲出,那老汉又是一声大喝,双手一推,自己便退出了石下阴影部位,关上关内诸人只听到“轰隆”一声,千斤石重重地砸在关口前面,掀起了一地的灰尘。
那第二驾马车行出去约莫里余,关口的守卒才慢慢地缓过神来。有那反应迟钝的,此时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口中不断地喃喃自语,显然已经被吓傻了过去。
一柱香后,待那汜水关守将收到消息,点齐数千人马赶到关口的时候,那些贼人并后面的一骑双车已经跑得不知踪影。那守将有意开了关门,升起千斤石,出去追赶一二,旁边一个老卒却是赶紧上前将情况禀报了一番,那守将望了望关前的千斤石,呐呐地言道:“这不会是哪个人形的怪物吧。”想想自己差点冲动得要去和这等妖孽对阵,那守将心头便是一阵拔凉,索性也不忙于升起石头,先拨转马头回头找个酒肆压惊去了。
关内状况暂且不提。话说那明溯追赶着贼人,一路行至水寨边上,有那临时安排好的小贼紧忙撑出了藏在芦苇荡中的竹排木船,接了贼人首领并明溯、郭贵、无名等人进了水泊。那老贼先前在关前逞能,已经耽搁了好许时间,此时赶到芦苇荡前,只见一驾马车孤零零地呆在岸边,那拉车的两匹马儿失去主人的驱逐,正无聊地到处寻着草根树皮。除此以外,便是明溯代步的那皮神骏的红马也不见了踪影。
那老贼正自心焦,突然荡里划出一条小船,一个大汉巍然站稳在小船上面,正是那先前见过的赤发黄髯汉子。此时,那汉子已脱了伪装的胡袍,换了一身紧靠。小船悠悠地靠了岸边,那汉子一个箭步冲了上来,迎面抱拳一揖,客气地言道:“我等受贵子委托,前去解救老英雄,不想那贼子厉害,衔尾追击,差点坏了我等兄弟性命,幸好有水寨为仗,才侥幸捉住了贼子。现奉我们大当家的吩咐,前来迎接老英雄入寨,一同商讨如何处置这该死的贼子。”
老贼也是常年行走江湖,闻言便仔细问过委托之人相貌,心中对比一番,自然知晓必是自家那体弱多病之子。虽这伙贼人在关中确实救了自己,然那老贼自忖不谙水性,故而坚决不愿自践险地,只是站在原地,客气不休地请水寨中人能送了其子出来。
那汉子也不勉强,回身便跃上了小船,恶恶地骂道:“枉我兄弟重诺,冒险入得那关中救下了你,不想却是一只白眼狼。只是可惜了我那失陷关中的几个兄弟。”言罢,便吩咐那船夫撑离了岸边。
老贼闻言,心中恼火,本欲就此发作,又恐坏了自家小子的性命,无奈之下,只得好言相劝。
汉子将船停在离岸边三五丈,远远地喝道:“如若是仗义之辈,自应亲自前往我寨中拜谢一番。否则,我这就去回禀大当家的,先宰了那个满口胡言的小子,以慰那一众兄弟在天之灵。”
那老贼想想人家为了自己确实是失了几名同伙的性命,其余诸人,也有几名披红挂彩,死人可能有诈,可那迎刀而飞的手臂却做不了假,再想想自己本就是五花大绑地扎在那马上,若是这伙贼人有所图谋,早就下得手了,心中也就不再疑虑,忙陪着笑请那小船靠岸,自己好随了去见那有着救命之恩的水贼首领。
汉子骂骂咧咧地将船靠了岸,接了那老贼上去,也不管车中人财,便喝令撑了离岸。那老贼本欲将车上几人一并接上以备不时之需,那汉子却是不屑地言道:“想二爷我何等人物,也要亲自来接这些俘虏?你且放心,寨中自有大船过来,搬了那马车财物俘虏一并接上。”
左右小船也装不了几个人,那老贼想想也只能作罢,便也不再吭气,随了那汉子往荡中而去。
小船七拐八拐,不一会诸人已望不见岸边。此时,那汉子站在船头突然哈哈一笑,言道:“饶你父子奸滑一世,也要喝上老子一盆洗脚水。”老贼心知不妙,正待起身擒下这人充作人质,不想,那汉子说完,便纵身一跃,跳入了水中。老贼回头看那操船之人,却是不知道甚么时候已经悄悄地溜到水中去了。
老贼左右打量了一番,见船橹尚在,心中稍定,便东倒西歪地挪了过去,不顾一切地先划了起来。这芦苇荡中本是阡陌交通,水汊密布,一时之间,老贼哪里还找得着来时的道路。
那汉子在远处露了个头,见老贼困兽犹斗,便冷冷地一笑,一个猛子又扎入了水底。老贼正在拼命往前划着,突然感觉越划越慢,越划那船帮离水面越近,低头去找之时,却发现那船已经进了小半舱水,手忙脚乱之际,船已慢慢地沉了下去,老贼在水中水舞足蹈,吃了一肚子的混水之后,突然感觉后脑勺一疼,便昏了过去。
那汉子呸了一口,将手中石块远远地扔了出去,又从腰上摸出一根麻绳,就在水中,紧紧地将老贼捆了起来。旁边那操船的贼人不待吩咐,早就将小船拖到浅水之处,塞紧那底部的木栓,将水舀了出去,轻巧地划了过来。二人押了老贼径直往那水寨方向而去。
明溯早就与那水贼首领站在岸边,远远地候着小船归来,郭贵、无名率了一群情绪低迷的暗军士卒站在后面。其实,依照事先的约定,那寨中同时派出了一大一小两条船只,小船先行露面,先去诳了那老贼上勾,大船却是藏在旁边的芦苇深处,只待老贼离了岸边,马上接了马车并车上诸人财物回寨。只是老贼强横,那汉子折腾了好一番手脚才拿了下来,所以此时大船早已行了回来,救醒了诸人。
见小船靠岸,旁边几名贼人不等吩咐,赶紧上去抬下来老贼,横绑在一块条石上,寻来一根木棒,重重地在肚皮上面来回碾了几回,众人只见老贼口中犹如水箭一般喷射了好一阵子,一会时间,那老贼便悠悠地醒转过来。
明溯见状,转身对那水贼首领言道:“古兄,还请将那小子提来,我自有妙用。”先前等候的时间,二人已经攀谈了许久,此水贼首领姓古名灵,那赤发黄髯的汉子却是他孪生的亲弟弟,大名唤作古怪。此二人父亲曾为一落魄的胡商,当年流落中原之时,遇到其母。那胡商名为古里奥,儿子出生之后,按照其国风俗,分别起名为林﹒古里奥和广﹒古里奥。后来胡商遇到同胞,随同回国之后再无音讯,乡人因其名字拗口,又见其兄弟虽为双胞,却一个相貌像父亲古里古怪的,一个却长得混似母亲,生得清秀异常,便随口改了其名,分别称呼古灵、古怪,时间长了,二人也就逐渐习惯了这个名字。
那水贼首领先前见识了明溯手段,已是暗暗折服,后来攀谈之下,得知明溯乃是那陈留太守亲自任命的官儿,手下更有士卒五六千,心中顿生投靠之意。明溯也是因为手下擅长水战之人缺失,有心去寻那甘宁又毫无线索,便刻意的招揽了一番。此时二人你情我浓,只差最后行个仪式,认一下主公了。说句不客气的话,此时明溯已相当于水寨之主,那些小喽啰自然识得眼色,知道眼前之人即将成为自己大当家的,于是不待古灵吩咐,便赶紧去提了那老贼之子上来。
那老贼悠悠醒来,正自头昏眼花,突然听到旁边喧哗,努力地转头一看,顿时心中万念俱灰,只恨不能立时生啖了明溯的血肉,一并滚落那黄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