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大半,郭贵也不再恋战,紧忙躬身一礼言道:“大人伤了命根子,小侄亦是心有戚戚,此次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那伙贼人缉拿归案。还望大人多多休息,将养身体,多服用些虎鞭、鹿血,争取早日能够重振雄风。”
张邈的心思正在想着卫兹的表现为何如此失常,所以对郭贵的话也没有太在意,闻言,便随意地言道:“贤侄有此心思,吾心甚慰。”
本来先前张邈一直坚称自己那话儿没有受伤,此时却突然应了郭贵的话音接了一句,似乎有默认此事成真的意思,一时之间,诸人皆是面面相觑,心中暗想:难不成大人下面废了的传闻并不是空穴来风?
有那心思灵窍的,更是想到前几日张邈突然发疯地将堂中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的事情,心中顿时对其起了同情之心。也确实如此,一个男人突然成了太监的同类,任谁心中也不会好受,突然发泄一番也可以理解。
郭贵见张邈终于不再争辩那话儿是否废了,便又转向卫兹小声地言道:“都尉大人,还请多给我家侯爷点时间,西山大军尽发郡县各地,数日之内,必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说完,挤了挤眼睛,便躬身行了一礼,告辞而去。
这番话说得没头没尾,似乎与先前之言毫不相干,卫兹也是听得稀里糊涂,正想发问,郭贵却已出了屋子。卫兹心系侄儿,便紧忙地往外追去,不料,此时张邈却是怒喝一声:“来人,与吾将卫兹拿下。”
闻言,卫兹愕然怔在门口,回身纳闷地问道:“不知兹又犯了何错?”
“没犯错,汝跑甚么?”
“兹有事想询问郭贵……”
“吾看汝是想去商议如何纂权吧”张邈恨恨地言道:“汝还在装,那郭贵临别之前与汝说了甚么?”
“他说要给吾一个满意的结果啊,其他甚么也没说。”
“甚么满意的结果?”
“兹也不知道……”卫兹急得一头的汗水,落到张邈眼中却是心虚的表现。
“那吾问汝----先前郭贵与汝耳语了甚么?”
“这个……”
“那日贼人为何会放了汝回来?”
“他们斗不过兹,兹也拿下他们,只好罢手了。”
“哼!”张邈冷哼一声道:“汝真以为自己长了三头六臂,百余张强弩虎视一旁,竟然没有在汝身上再留下一点伤痕,便任由汝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回来?”
“当时,那些贼人都射到了空处……”
卫兹话未说完,张邈已是愤然从床上跃了起来,不顾身上到处传来的剧痛,指着自己言道:“这就是汝所言射到了空处,还有那些士卒、属吏,也都是射到了空出才丧命的!”
“可是……”卫兹觉得此时便是浑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楚了,明明自己甚么都没做,自家主公却还是心生了怀疑。想想方才的言语过程,似乎郭贵也没明说暗示过甚么撒,为甚么?为甚么?为甚么!这一刻,卫兹冤屈得直欲仰天怒号,可惜,张邈却是不给他这个机会,连声喝令亲卫将其押了下去。
屋子里一片寂静,片刻,一名曹吏忐忑地上前进言道:“都尉大人似乎没甚么嫌疑。”
张邈红着眼睛,转头逼视了他半响,方才冷冷地言道:“不管他有没有做甚么,就凭方才与吾讲了谎话,便是嫌疑。”
其实,有句话儿张邈一直藏在心中没有说出来:即便是卫兹没有参与此次刺杀,只要事情与梁国有关,他便脱不了干系。毕竟那明溯若是刺杀了自己,凭他的威望,也当不了陈留的太守,除非能够扶持一个相对比较亲近的势力上台,这样才能暗暗控制住全郡。纵观全郡,既与明溯亲近,又关系盘根错节,威望足以接任的,也只有事实上的陈留二把手,卫兹了。
此时,张邈是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丝可能。毕竟,这次刺杀,足以让自己胆战心寒,任何一丝异常迹象,现在落到他的眼中,都是不可容忍的。
郭贵却不知道自己随便说了一句,就引出了这么多事端。临行之前,六兄吩咐的三口血,只完成了一口,不过却是成功地引起了陈留诸人的混乱,倒也足足可以顶得上一口血了。
其实,那青龙山贼人首领便是梁国派出的奸细一事,西山也是在剿灭了青龙山之后方才从搜得的书信中得知的。此前,因为有梁国尉的关系,明溯也没有声张出来,郭贵作为西山核心领导层成员,自然清楚这段故事,方才,见那卫兹咄咄逼人,心中便灵机一动,将此事与卫兹明言了出来。
郭贵的本意是让那卫兹心乱,不再追问先前自己的语病,不想一试之下,发现那卫兹果然知情,而且不仅如此,后来卫兹掩饰的一句谎话,却是引起了多疑的张邈关注。
不管那卫兹如何与张邈解释,他都不敢将这叔侄勾结、养贼自重、引狼入室的事情交代出来,不然的话,就是那张邈,亦是第一个就饶不了他,所以,此时张邈府中定然是已经乱成了一片。
若是打起来才好!郭贵一边恶意地嘀咕着,一边脚步轻快地赶出了陈留,出门的时候还不忘与那守卒调侃了一句:“太守大人下面受了伤,这段时间心情不好,你等还是小心点,不要随意去触了霉头为妙。”言罢,也不顾那些守卒异样的目光,一路哼着乡下俚调十八摸往徐庶的兵营行去。
对于陈留的反应,徐庶也就是一个做法:拖。拖到三条楼船尽数装满物资为止。
本来,明溯以为还要费上一番周折的,毕竟那张邈手下也不是完全没有人才,只要有人稍加提醒,他派出几队侦骑,四下一打听,便知道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所以,明溯才会派了徐庶守住了陈留四门,见一个出来的便赶回去一个。
当然了,若是张邈发现情况不妙,派出大队人马强行出城,徐庶也只得选择退避,毕竟陈留目前还是张邈的陈留,自己就这么堵在了门口,即便是闹上了洛阳,在刘宏面前也是说不过去的。
可是,明溯却不得不这么去做,虽然说冒了极大的风险。整整千余车物资,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张邈的眼皮子底下运了出来,这是不现实的想法。按照西山诸人商议的办法,便是尽量去拖延住张邈,让他成为聋子的耳朵,只要那支船队离了岸,就是张邈知道了情况,他也没有真凭实据拿自己怎么样。
所以,这几日,凡是身份有些疑点的,可能便是相关沿路县里赶来报信的人员,皆被徐庶暗中擒拿了下来,真正放进去的,也有几个,不过却是些附近的乡人。这些人便是心中有所想法,想要传到张邈耳中,却是需要层层周转,真到了那个时候,明溯的船队早就扬帆直奔辽东去了。
却不想,这个最难掩盖的难点,却被郭贵误打误撞之间给化解了。此时,太守府中人人自危,卫兹被拿了下来的消息,不一会儿便传遍了全城。军队系统的自然是愤愤不平,忙着四下托人,搭救出自家主将,就是那些士人出身的曹吏,此时亦是大气不敢多吭一声。
正如郭贵在城门口所言:太守大人下面受了伤,这段时间心情不好。大家都不想去触了霉头,因此,即便有些比较理智的人感觉到了城外那支部队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也没有谁敢去进言。
就这样,陈留沉浸在一片寂静的阴霾之中。
此时,西山之中,明溯却是把脑袋都要忙大了。搬家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其实,如果单纯是搬运些粮草、油母页岩,倒不是多大的问题。可是,此时随行的士卒足足二千人整,他们的家属亦是装了整整两条楼船。本来装载些物资已经很是勉强了,可那些随行的家属却是恨不能把家里的坛坛罐罐全部带了出去,有那节俭的人家,更是连鸡鸭鹅猪都要一起带了上船。无奈之下,明溯只得动用了庄中的积蓄,将那些活物杂碎尽皆高价购买了下来,又将计划中的三千人马压缩成了二千,这才勉强装了下去。
好在,此次最紧要的物资,油母页岩,已经全数装了上船,只要众人在辽东一片站住了脚跟,后续的人马便不再是难题,大不了西山来一次拉练或者是军民运动会,反正明面上,张邈目前还不会与自己站到对立面。
出于谨慎起见,明溯调集了八千兵马临时驻扎在了黑岗口渡口旁边。说起来,这倒是归功于那汜水关外水寨的建设经验,这黑岗口位于黄河与一片百余里方圆的大沼泽之间,只要派兵将两头一堵,中间便成了一处天然的隐蔽场所。
好在这个时代没有卫星,要不然自己这么多兵马掩藏在河边,估摸那陈留城中的张邈早就察觉了。
这八千兵马便是后续几批运往辽东的主力军,明溯利用添油战术,每日里派出八千人马,晚上再收回来六千,陆陆续续,便将手下的老兵多数藏了出去。
至于这些人家属,用明溯的话说,反正时间有的是,日后每天迁移百十户,也不会有人太过于注意。毕竟那黄河边上多是荒地,流民抱团赶了过去开垦,也是一个正常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