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车骑将军张温持节统兵驻扎在右扶风一线,正愁无法迅速破敌,却不曾想当晚对面的敌营之中人马奔走相号,火光乱成一片,更让张温觉得疑惑的是那杀声竟然整整延续了大半夜。︽,
本来张温还以为这是边章等人使用的疑兵之计,想要诱惑己等主动进攻,可观察了半夜,却是发现这阵势似乎不像是在操练,或者伪装甚么的。
看来叛军果然如同自己所料产生了分裂,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无法得知现场详情的张温将那典韦、赵云推动的功劳全部归纳于自己身上之后,毫不迟疑的点起所部骑兵,令执金吾袁滂为主将,新近被刘宏扔到自己的麾下的破虏将军董卓、资深杂号荡寇将军周慎二人为辅迅速进兵赶往现场,意图玩上一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一仗,尽管因为韩遂的逃亡,现场纯粹成了羌、胡之争,可随着袁滂领兵前来,却又演化成了政府军与叛乱军之间的争斗。
大敌当前,王国与宋扬二人似乎立马就忘却了先前还你死我活的紧张气氛,紧忙分成两列,牢牢守护住左右两翼。此时,叛军还有足足十万余人,那袁滂尽管统领的都是朝廷的精锐骑兵,可架不住人数只有对方的四分之一还不到。
不消说,这一次张温因为过于谨慎,错失了最开始的纷乱时期,最终只能暗自内疚,直恨老天赐予这个好机会之前没有预先通知一下自己了。
官兵虽然又退走了,然而接下来羌、胡之间又开始互相看着不顺眼了起来。倒不是此时心中的气势还在,而是地上正东倒西歪躺着无数族人的尸身,若是就此能够放下心中仇恨的话,那便不是悍勇鲁莽的边塞汉子了。
俗话说,天无二日,国无二主。王国、宋扬二人之间彼此看对方的眼神都有些不善,之前又经历过如此浩大的一场生死之战,现在想要他们推让对方为大首领,如此超出人正常的是非观的事情,那是自然不可能出现的。
接下来,典韦所言的第三个意外出现了。也不知道那宋扬是不是因为自身实力的确弱了许多,不想做无谓的牺牲,还是觉得都通侯这个爵位的威望要远远超出原先的边章。不待典韦绕着舌头将话说完,宋扬便已经极其爽朗的请求加入明溯的麾下。
“你确定此人不是假意投靠?”听到这里,明溯不禁郁闷的问了一声。尽管典韦就此为自己招揽了足足四万多精锐羌骑,可明溯却总还感觉有些不妙。
总不成羌人又想找个代言人,或者说是像边章、韩遂一般的傀儡吧?也难怪明溯会有此一问,毕竟之前这些人心中就一直打的如此如意算盘。
“真投靠也好,假投靠也好……”典韦却是显得有些没心没肺:“这到手的精锐,总不能放了回去吧。”
典韦的眼光一点没错,这些羌骑先后经历了叛乱,内斗,无论是武艺还是心理都远远比一般的士卒成熟,何况现在他们与湟中义从胡决裂了,自身又实力大减,最后生存的一片依托也已经消失殆尽,剩下的也惟有暂且选择托庇于明溯这个占据朝廷正统地位的侯爷麾下了。
“那个宋扬呢?”对于宋扬,明溯心中还是有一丝好奇的。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无意之中改变一些局部的历史,这宋扬必然会在后世历史上抹下重重的一笔。
历史上,所有先后参与凉州之乱的势力,韩遂、马腾是因为最终选择了归降朝廷正统,依附于曹操,这才勉强支持了二三十年的反复经历。
反而是这宋扬,性子刚烈程度不得不令人钦佩。此人一生拒绝依附任何势力,直接跑回老家枹罕,自称河首平汉王,改元、署置百官据守三十余年,一直是朝廷的心腹大患。直到建安十九年十月,才被曹操手下的夏侯渊、张既征伐下来。
作为凉州之乱的始作俑者,宋扬在当时的威名丝毫不比自称天子的张纯逊色多少,所以明溯对其先前也作了一番充分的了解。
当然了,能够让明溯下功夫备好功课的,那都是准备作为将来的对手的,不曾想,现如今历史却是戏剧性的将这个在凉州称王称霸的宋扬给送到了自己麾下。
“现在已经被我打发回陇西了啊。”一听到这个,典韦顿时又兴奋了起来:“那宋扬要求加入六弟麾下,本来我嫌弃他的出身不好,可他非要送上一份巨大的投名状,我这才勉勉强强收留下来的。”
“投名状?”
“就是陇西、金城二郡。”
“两个郡?”
“对啊……六弟有所不知,那宋扬倒的确是个人物,都已经闹得如此模样了,他竟然在那榆中附近的葵园峡中隐藏了足足一万精锐。”看来典韦早已将宋扬的底细给套得一清二楚,若不是如此,恐怕他也不会就这么放宋扬回去了:“现如今,盖勋已被张温推荐为朝廷的讨虏校尉,若是他离开得早,说不准连汉阳都会被一起拿下的。”
“那宋扬拿下三郡之地,还会再回来……你以为每个人都会想你如此傻?”闻言,明溯不禁脸上笑开了花。
这典韦精明的时候胜过鬼,可脑子不开窍的时候的确就是一根筋。目前看来似乎典韦将那宋扬手下四万兵马扣了下来,可他一旦回到老家,又有那先前隐藏的万骑相助,还不是要多少人便可以鼓动多少人,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
“六弟说得一点不错,那宋扬的确蛮傻的……赌咒发誓不谈,竟然还乖乖的吃下了我给的毒药,日后便只能每三个月找我要一次解药了。”
“毒药……解药?”对典韦也算是知根知底到了家了,明溯却是不知道他竟然还有这份天赋。
“其实,也不是甚么毒药……就是我身上的汗垢……六弟也知道,这连日昼伏夜出,连个澡都洗不上,身上的汗垢随便一搓便是一小团……”典韦期期艾艾的还没有讲完,旁边听得目瞪口呆,如听天书一般的诸多将领已是齐刷刷的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这一招也只有典韦这个天才方才想得出来——真是绝了!赌咒发誓在秦汉时期非常严重,等闲之辈都不会去刻意违背誓言。没想到这典韦竟然还异想天开的捣鼓出个“毒药”,如此一来,恐怕就算那宋扬想要玩甚么花样,都得认真掂量一下自己的性命了。
明溯也不知道是该表扬,还是批评典韦,反正人都已经先放回去了,现在说甚么都没有用了,还是先顾眼前吧:“令明不是与那张猛在边界对峙的么,怎么也跑了过来?”
典韦、赵云、乐进这一路阴差阳错得了便宜,除了赵云、乐进二人继续在原地统兵进逼汉阳、武都之外,典韦、庞德却是连袖赶了回来。要知道,这二人可不是同一路大军,能够遇到一起,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恐怕此时武威已经被三面夹攻,拿下来了吧。
“师兄洪福齐天,有了典统领那四万羌骑往武威境内一拉,还没等我发力,那张猛便选择了投诚。”也不知道庞德是跟谁学的这一套吹捧,听得明溯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快出来了。
“也算是个识时务的!”明溯感叹了一声,毕竟他也不是甚么也别好战分子,能避免伤亡达到目的那自然是最好的办法:“不过,你那话还是有些不全,如果加上寿与天齐,那就更完美了。”
“洪福齐天,寿与天齐……那不是——万岁了?”闻言,庞德顿时圆瞪着一对牛眼,满面兴奋的望着明溯。
其实,明溯这句话一说出来,在场的诸人皆是神情激昂。俗话说,拼得满腔热血,博取功名利禄,这些人选择追随明溯,虽然功利心没有那么强,可总也是对威望有着那么一丁点小向往的。
之前明溯一路从西山起身,直到现在的都通侯,神气是归神气,可却是一直没有开府的权力,除了庞德等寥寥数人之外,这手下的将军所封的大多都是连杂号都算不上职位。
假如明溯揭竿而起,成就了九五之尊,那么自己等人这从龙之功……其实此时,就连那被额外批准留下堂中的必勤格都是满面的憧憬之色。不过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能够听到不该听的东西已经算是进入了核心层,千万不能得意忘形,一不小心将主公的大计给泄露出去,拖累得自己都没机会再上去一层楼了。
“别乱说!”见庞德连这等忌讳之语都说了出来,明溯不由沉声闷喝了一声,想了想,却还是不忍心去打消属下这帮人的积极性,于是便似是而非的言道:“若是真有弟兄们活不下去的那一天,我就算是当上一回又何妨?!”
“为甚么要等活不下去的那一天,现在……不是很好么?”庞德还是有些不解。
“时机未到。”明溯想的可不是高祖那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遗训,只是一想到万岁这个词,他心中不由的浮起了一副瘦小的模糊身影。
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不会食言的!明溯在心中自言自语了一声之后,却是突然将脸往下一沉,冷冷对着那立于右侧,嘴角笑容最甚的必勤格:“若是本侯听到张掖境内有甚么不好的传闻,哼哼……”
“主公放心!属下甚么都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