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明溯似乎全身脱力一般黯然坐了下来,潘浚眼珠子微微转动了一下,俯身悄悄的问道:“侯爷不方便当面杀人,不若属下……”
说到这里,潘浚左手作立刀状,狠狠的切了下去。
在潘浚潜意识之中,自家主公似乎对这两个少年极为忌惮,究竟是因为对方的出身呢,还是其他原因呢,潘浚不想去费这个脑筋。不过身为属下,为主公分忧解难却是应尽的义务,所以潘浚便想趁二人尚未出城之际,为明溯解决了这个后患。
闻言,明溯定定的看了潘浚半响,方才摇了摇头言道:“我不想失去一个大才。”
“那两个少年是大才?”潘浚很显然会错了明溯的意思。
“那少年确实是大才,”只得明溯顾忌的,其实也不过就是周瑜一人,只不过有些事情现在解释不清楚,明溯想了想,却是安抚了一下潘浚:“承明难道不知道自己也是大才么?承明不是他们二人的对手,我不想因为一些琐事失去你这个大才。”
“主公厚爱!”听了这话,潘浚顿时感恩涕零的拜倒在地,却是不再提追上去杀人的事情了。
傅巽可没有潘浚这么脑子简单。对于明溯的一些**,因为当初在三公门下当尚书郎,又久在帝都的缘故,傅巽此时冷静下来,却是察觉了一些不寻常的迹象。
按理说,明溯麾下可谓是良将如云,丝毫不比朝中任何一大势力逊色,甚至于就连当今圣上都对其嫉爱交加,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置这个难以掌握在手中的臣子。
之前,傅巽是因为涉及了自己,所以一时之间乱了方寸。现在孙策、周瑜二人走后,傅巽冷静下来仔细回想了一下二位少年的表现,却是愕然发现其实那深藏在后面的白衣少年才是个毒蛇一般的阴险角色。
一想到那少年走之前看似毕恭毕敬,其实言语之中却是隐约露出的一丝锋芒,傅巽顿时觉得整个人都头大了。乌程侯孙坚傅巽虽然没有相交过,可是却是知道此人身形魁梧,仪表不凡,兼之武艺、胆略无不超出寻常,所以为当今圣上所看重,现如今虎父无犬子,那名为孙策的少年隐约之间已经露出了一方雄主的势头。
当然了,若是仅仅孙策一人,傅巽倒也不是十分忌惮。区区莽汉,只要计谋得当,杀之如宰鸡屠狗矣。问题是,那孙策旁边的少年却是极为擅长计策,而且……依照自己对明溯的了解,似乎今天明溯无缘无故动怒的原因就是这个少年。
又是谁家的少年才俊呢?傅巽心中嘀咕了一声,却是假装关心的去套明溯的话:“侯爷向来惜才如命,怎么今天竟然就舍的放那少年轻易的离开?”
“强扭的瓜不甜,”明溯才说了一半,却是突然意识到了这傅巽不愧是老奸巨猾,擅长观察人心。毫无疑问,傅巽与自己的观念一致,同样看中了周瑜的潜力。微微顿了一下之后,明溯却是脸上绽开了花儿般捻着手指言道:“傅老儿果然好见识,知道本侯就喜欢黄白之物,不知今朝本侯路过宛陵,你又准备孝敬多少撒?”
“侯爷说笑了,巽所指此才非彼财……”
“哈哈,瞧你这熊样,又小气了不是?”不待傅巽将话题挑明,明溯却是爽朗的一笑,端起面前的酒樽言道:“来来来,趁那帮酸儒还没有挤进来,先陪本侯用了这一樽。”
“我们预定的可是那柴寮,侯爷要不移驾……”
“嘿嘿,知道这酒楼谁的股份最大么?”
“巽愚钝,不知甚么叫作股份。”
“装傻了不是?”明溯将樽中酒水一饮而尽后,惬意的言道:“本侯到了自家产业,哪里还需要委身柴寮?!”
“巽真是愚钝,不是侯爷挑明,都不知道侯府竟然有产业在巽治下……”
“其实,这也不是侯府的,充其量只能算是长公主府的……长公主知道么?”
“知道,知道——侯爷放一万个心,巽日后一定会照拂有加!”听了明溯的话,傅巽不仅暗自腹诽不已:你就是长公主刘莹的夫婿,这长公主府的资产与侯府的资产又有甚么两样。
不过,明溯既然这么说了,尽管傅巽心中着实对这个百般无视自己这个堂堂地方父母官的酒楼不太感冒,却也只能捏着鼻子自认倒霉。当然了,明溯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了,若是傅巽日后再来刁难王重,恐怕明溯就算是不动用私人势力,那刘莹随便给自己栽上一顶大不敬的帽子,也足够自己喝上一壶的了。
“其实,也不用你多照拂的。”对于王重的经营手段,现在明溯实地考察之后,还是放心得很。傅巽看的只是表现,明溯是有心而来,进来之后,从那些端茶送酒的小厮腰间鼓囊囊的凸起以及矫健的脚步上面,明溯已经知道这里虽然不是龙潭虎穴,可也不是随意能够让人捏的软柿子。要不然,区区一个守门的黑胖子,就敢如此的招摇?
只不过,碍于傅巽一直陪在旁边,明溯也抽不出空来询问王重究竟发展了多少暗地里的势力。如果王重说没有私人势力,打死明溯也不相信,就在刚才,那送酒上来的小厮不经意间微微打出了一个手势。
明溯一看,顿时就乐了。这种手势正是暗军之中通用的相互见礼的暗号。按照那小厮的示意,其身份应该是本地第五组的小头目,连暗军潜伏在宛陵之中都足足有五组之多……至少第五组不是突兀的编制出来的,或许后面还有其他组别,不过这些明溯已经不想去关心了。
从那小厮的动作之间,明溯心中已经粗粗对这个宛陵有了大致的了解。毫无疑问,暗军潜伏在此,可不全部都是跑堂的,说不准,先前自己所见到傅巽手下的掾属中间,已经潜伏了不止一个暗军中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傅巽还想贸然来动王重,恐怕不等计划议定,自己的脑袋就该搬家了。
莫名其妙的笑了一声之后,明溯却是搂过傅巽的肩膀,异常热情的继续言道:“只要你以后多来这里消费……也就是多花点钱银,本侯也就领情了。”
闻言,傅巽顿时翻了个白眼。开甚么玩笑,这种高消费的地方,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之下,冒失的跑进来被宰了一次还不算,难不成还要经常送上门被宰不成?
百金傅巽不是出不起,可是架不住数字累计撒。宛陵虽然是扬州治下比较繁华的城池,可这郡中库存也不是很多,加上自己过来之后大动建设,又耗费了不少钱银,若是再加上到酒楼“送钱”这个预算,恐怕不等自己任期结束,整个丹阳郡就该破产了。
“侯爷说笑了,如此重要场所,巽重兵护卫还来不及,哪里敢随意的进来影响生意撒。”
“咦?”
“巽是说,宛陵周边也有些宵小之辈,巽一定恪敬职守,为长公主府的产业当好这个护卫。”
“还兼金主。”
“尽力而为,尽力而为。”见明溯一再将自己往冤大头的路上带,傅巽不由的悄悄抹了一把冷汗,却是紧忙将面前的酒水喝了下去。
不喝白不喝,算起来,这一樽酒水就得当得起数百大钱了……或许还要昂贵。之前柴寮的场地费就要百金,现如今三人坐在大堂之中,而且还是最好的、临近窗户的位置,恐怕这场地费得见天疯涨上去了。
而且,这还是最基本的消费,其他的项目,比如说酒水菜肴的价格,甚么杂七杂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服务费、开钟费,清洗费、消毒费,甚至于还有歌舞助兴的费用,傅巽只要一想到那制作精美的菜谱上面长长的一溜数字,顿时心中就有些不寒而栗了。
喝吧,不喝岂不是白出这些钱银了……可是,喝了岂不是亏的更多。就在这种矛盾的心理之中,傅巽哭丧着脸眼巴巴的望着王重单手提着自己佩剑,引着苏则等一众士子行了进来。
用大脚趾去想,傅巽也知道这些士子今天的花费也都要算在自己头上了。只是希望这些人读过圣贤书后,不会胡吃海喝就是了。傅巽也知道自己有些奢望了,毕竟这个时代斗酒诗数篇的佳话还是经久不衰的,就像这酒楼一般,价目恒久远,一宰永流传!
苏则却是不清楚傅巽此时的心态,见明溯早已入座,便行了过来,恭谨的拜了一下之后,落座之前却是附耳向明溯禀报了一件自己的发现。
“你是说那江夏贼党张虎就在此间酒楼?”好不容易,明溯才弄明白苏则所禀报的事情,诧异的问了一下。
说实在的,张虎究竟是甚么人,明溯也不清楚,只不过那江夏贼党的名号倒是让明溯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老相识那江夏太守黄祖来了。
不待明溯追问江夏贼党和江夏太守之间究竟是何关系,苏则却是又轻轻的禀报道:“不止是张虎,那贼党首领之一的陈生也在这里。”
“哦?”
“门口守门的黑胖子正是张虎,属下游学之时曾经附于贼中见过其数面。至于那陈生,柜台后面斟酒的瘦高个正是此人。”
我勒了个去,你以为是韦小宝游神龙岛撒,还胖头陀、瘦头陀呢!心中微晒了一下之后,明溯却是疑惑的抬头望了望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