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巨龙已经彻底地离开了,从上方的破口看,它早已不知飞向了何方。我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但在幸灾乐祸之余,目前却仍要面对无法逃脱的困境,此时此刻,我被烈火包围了。森林到处都是火,干枯的树木、暗黄的枝叶,这些因素简直就是火灾的温床,整片森林俨然成为了一片火海。
这该怎么办?难道要让我原路折返冲出这片火海吗?
想到这儿,我不由地咽了口吐沫。看来,恐怕这是唯一的逃生办法了。于是,我机智地把衣服裤子都脱了下来,蹲下后,放在溪水里,将其浸湿了再穿上。啊!穿上湿衣服、湿裤子的感觉,那叫一个爽,但却有点别扭,尤其是穿上湿裤子的时候。
而后,我又洗了一把脸,把头发也全弄湿了。当确认全身都已经湿漉漉的时候,我站起了身,做了一个深呼吸,也不知这会不会是我人生的最后一次呼吸。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该是加足马力冲刺的时候了。
在开跑前,我再次犹豫了会儿,心里默默地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倒计时,三、二、……
奇迹发生了,天边飘来了一缕看似怪异,但却极有规律的花瓣。
这些花瓣成一个长条状,排队似的从我的头顶掠过,目标似乎是溪流的下游。它们有的落进了溪水里,有的依然不停歇地向前飘着,像一个指南针,正在艰难地指引着某个迷失了方向的孩童。敢问,这里是魔幻中的世界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因为这里是地狱。
我无所事事地跟在了这排花瓣的最末端,反正,穿过那片火海也不知是死是活,更重要的是,能否穿过去,还是个问题。既然如此,还不如就相信一次命运的安排,或许,这是上帝在指引我明路也说不定。
我静静地跟着它们,像是一个部下跟着自己的上司,沿着之前走过的路,又不辞辛苦地走了一遍。
途中,我盯着漂浮着的其中一个花瓣仔细地看,妄想看出什么端倪来。可在我犀利的眼神不住地扫描下,我并未看出这些花瓣有什么特别之处。它们仅是最普通的花瓣,和我想象中的天差地别,我本以为它们会是一群类似于花仙子之类的小精灵,看来,是我的想象力太过于丰富、夸张了。
这一路上,我并未感到来时的焦躁与劳累,而是一种惬意与舒畅。虽然周围依然焚烧着熊熊烈火,但我的注意力却根本就没在那上面。大概,这就是“宁死花丛中”的浅层含义。
我如获至宝的追随着、紧跟着,一步也没有离开。
看着那翩翩起舞的花瓣,犹如一只只蝴蝶,在夏日的光影里闪烁着旖旎。它们或许是上帝最美的礼物,就这样,在地狱里绽放了光芒。
跟随着走了大概十五分钟,实验楼的后墙显现了出来。我看到,那些起舞的花瓣都顺着墙壁下的一个小洞钻了进去,那个洞的大小就像是一个老鼠洞,溪流的水也流进了那里,但却不知这洞里面是什么。
这是在跟我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有了生活的一线生机,居然给了我一个这么小得洞,这洞小得估计只能塞进去我的一个拳头。
这是在存心整我吗?我都已经山穷水尽了,居然还要在我的伤口上撒盐,任何一个精神再强大的人,也都承受不住的,更可况我,我自认为我的精神最脆弱了。
一楼的窗户都装有防盗铁窗,是不可能进去的;而二楼的窗户虽然是开着的,但我脚下却没有任何着力点,人总不能飞到二楼去。现在再闯入火海,无疑是最笨的选择了,我的湿衣服被早已经被烘干了不说,更严重的是,这火势比之前更大了,就这样子进去,恐怕人还没出来,就已经变成煤炭了。
不行,不能硬闯,既然事已至此,只能在这附近寻找出路了。我就很奇怪,我们学校实验楼后的这片森林竟然就只有那一个狭窄的入口,这种建设格局是绝对不合理的,谁这么不专业,连我这个外行都不胜。
就在我抓耳挠腮之时,奇迹又出现了。这些天赐的花瓣看来并没有坑我,它们还果真带对了路。逃生的出口浮现了,在我的左前方四十五度角的实验楼的后墙壁上,居然冒出了一扇门。
这是怎么回事儿?这里怎么会有门呢?是设计者或是建筑师的失误吗?居然把门开设在了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等等,我记得,这堵墙的后面应该就是那间会议室才对,我们外联部当初面试的时候,来的就是这里,而且,当时还有好多人挤着趴在窗户边看。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当年面试的那间会议室应该没有这扇门才对啊。可目前这里怎么会出现了一扇门,奇怪。
这扇门,若不是上帝要救我,就是某人给我设好的陷阱,等着我闯进去。
眼看,火势越来越大了,现在若是不走,再等会儿,估计就走不了了。
于是,我果断跑到了那扇门前,轻轻地旋动了门把手,没想到,这门竟然跟恐怖影片中的场景一模一样,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被我推开了。
“吱--”
一阵尖利的摩擦声,门缓缓地打开了。我站在原地,向室内望了望,没错,这就是我当年面试学生会时来过的那间会议室。
会议室内还是老样子,虽然没有人,但这股冷清感别是一番滋味,与我现在身处的火海相比,那简直是,一个人间、一个地狱。
我悄悄地走进了那扇门,来到了这间久别的会议室里。站在这会议室内,我仿佛看到了我当年在这讲台上演讲的风姿,真的好怀旧……
我失意地走上了讲台,想用心去体会当时的感觉,那是一种既骄傲、又忐忑;既自信、又不安的复杂心里。那一刻,我不由地笑了,含着幸福的泪水,笑了……
突然,我注意到,刚才我进来的那扇门不见了,眼前看到的是一面冰冷的墙。它铁青着,和旁边的墙体浑然一体,似乎这里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什么门。
这是怎么回事儿?哈利波特的魔法门吗?此刻,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最好不要是通往地狱的大门,不过话说回来,我现在已经在地狱了。看来,此地不宜久留。
于是,我匆匆忙忙地下了讲台,准备离开。可就在我打算开门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那个声音,把我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天、赐……”
“是、是谁在叫我?”
“天、赐,快、快来,救救,我……”
听这声音,像是个女的,而且,她说让我去救救她。我担惊受怕地回答说,“你、你在哪啊?你到底是谁啊?”
我顺着声音,四处寻找,终于在我当年的座位处看到了她。
“我,是,艾雪渊,啊。”
我看到她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身体支离破碎地已经无法动弹了,仿佛遭受了千刀万剐,雪白的绸缎都已经殷红了,看样子,生命危在旦夕。
我颤抖着声音问道,“宋……不,是,艾雪渊,你?你怎么了?怎么弄成了这样?你不是鬼吗?难道你是人?”
“你、你还是叫我宋雪好了。”她艰难的说着话,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口吐了两次血,但她依然坚持说,“天、天赐,待会儿,你坐电梯,去咱实验楼的最高层,那里是咱们学校的人体解剖室,你进去后,打开窗户,向外看。”说着,她便又咳嗽了起来,边咳嗽边吐血,强忍着还要说,“打、打开窗户,就会看到你真正需要看到的东西。”
“不!不要再说了!”我哭喊着对她说,“再说你会没命的!你先躺着,我去找医务室,看看有没有包扎伤口的药物。”
“不必了,天赐。我很清楚我现在的状况,我目前,只想确认一件事情。”
我看到她惆怅的眼睛里已经泪光晶莹了,我也忍不住地柔腔说道,“说吧,什么事?”
“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她说到这儿,表情很坚定,仿佛身上的所有重担、包袱,全都迎刃而解了。
“我?我……”
可就在我准备回答她时,她已经去世了,我看到她依然睁着的眼角处流下了一道泪痕。
“其实,我一直都把你当作我的女朋友,只是我太笨了,嗨……”
叹息过后,我照着她最后和我说的遗言,我乘坐电梯,来到了实验楼的最高一层。
当我走出电梯门的那一刻,恐怕这里是整栋实验楼最黑暗的一层了。我就很纳闷了,我们学校怎么还有解剖室呢?而且,隐藏这么深的居然还是人体解剖室。
我向来不相信有灵魂、鬼、死人复活之类的东西,我一直信奉的都是科学,可如今经历了这些后,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现在也变得靠谱了。
解剖室、解剖室,我在顶层的黑暗中苦苦地寻找着解剖室,四周静得只能听到洗手间偶尔的滴水声。
身在其中,只能感受到无尽的严寒,那是一种刺骨的寒冷。
“嘶--”
走着走着,我怎么发觉,宋雪口中所说的那个东西,我似乎已经看过了。从这幢实验楼的建筑格局来分析,我现在所处的位置,正是那条溪流的下游位置,而那个东西若是必须来到这里才能看得到的话,那它一定是上游的最远处,难道宋雪所说的就是那个石碑吗?
我若有所思地来到了人体解剖室门口,这里的门依然没有锁,轻轻旋动门把手就能打开,而这一点,也正是我最担心的,我总怕的就是有人故意陷害我。
如果,要陷害我的人是宋雪的话,那不成立啊。她人已经死了,再怎么坏,她也没必要在临死前还要找个同伴一同下地狱吧?诶,等等……
这里就是地狱啊!对啊!这里就是地狱,那她死后会去哪呢?不还是来到这里?难道要升天堂吗?
阿旭和阿敬俩人已经死了,石川自从被那个巨型蜘蛛拖进餐厅后就生死未卜,也不知他现在是否还活着。
目前,最令我怀疑的就是邵东明和潇清羽,这两个人都失踪不见了,尤其是那个潇清羽,阴阳怪气的,最可疑,在教室时还差点害死我,难道是潇清羽在使坏?
怀揣着这些不安,我紧张兮兮地走进了我们学校实验楼的人体解剖室。没想到,我们主打的文科院校,还真设有解剖室,我还从来不知道,真是难以置信。
一进门,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窗口处暗淡的光线表明,窗帘也是拉着的,我条件反射地伸手在墙壁上乱摸一气,摸了一会儿,那个我想要摸到的东西终于还是被我摸到了。
瞬间,整个解剖室被照亮了。一具具尸体,错落有致地被摆放在了养尸池里,这个养尸池就设在门口处,离我非常近。我看到池里面有小孩儿、有成年人、还有老人,他们都闭着眼,安详地躺在池里,池水中应该添加有福尔马林等之类的化学物质。
我吓得有点快喘不过气了,呆呆地站在门口,先是为他们祈祷着,希望他们能够安静地躺在里面,不要睁开眼,更不要活过来就好。
一番祷告后,我绕过了那个养尸池,径直走向对面的窗口。我看到远处的试验台上摆放着一具尸体,而且,远远望去,那具尸体貌似还是一具干尸,看样子,被搁置在那里已有些年月了。从她披散的头发来看,应该是个女的。
我知道,在解剖室分析这些是最忌讳的,尤其是学医的,就应该本着救死扶伤的心态去钻研,而那些死去的人,也是为了国家的医学研究做出了贡献的。
可我的好奇心一旦燃气,就无法扑灭了。于是,我静静地走了过去,想看看她长得什么模样,而内心却又极度地恐慌,生怕看到她的脸,但我的意念却就想看到她的脸。
在这冰与火的碰撞与交融中,我慢慢悠悠地逼近了那具干尸。
当我真正看到她的脸时……
突然,从那具干尸下面跳出来了一个人。他惊慌失措地躲在墙边,蜷缩在了地上,嘴里大叫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这一刻,我当场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后退了大半步,难道试验台下面还藏有人吗?
那个人由于低着头,嘴里还不停地嘀咕着,所以我根本就认不出来他是谁。
他的头发看起来极其蓬乱,像是一个乞丐,浑身衣服上也破破烂烂的,偶尔还能看见淡淡的血迹,嘴里不住地嘀咕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看情况,他估计是被什么人追杀了。但在这里,他会被什么人追杀呢?这里死的人已经够多的了,好不容易看到一个活人,该不会,那个要追杀他的人,就是杀了这么多人的凶手吧?宋雪的死,和那个要追杀他的人有关吗?
于是,我带着这些疑问,走上前去,向那个失魂落魄的人问道,“谁?谁要杀你?你说出来,我也好帮你找到杀人凶手。”
就在我刚走过去,伸手准备拉他时,他忽然抬起了头,而后,整个人都站了起来,迅速跑到一个试验台旁,随手掂起一个手术刀,便转身对着我,嘴里大叫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这会儿,我彻底惊呆了,他、他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消失了很久的邵东明。可、可他怎么会在这儿呢?
我看他手里拿着刀子对着我,我紧张地安慰道,“东、东明啊,我是宋天赐啊,你不认识我了?赶快把刀子放下,我怎么可能会杀你呢?”
可他似乎根本就听不见我说的话,嘴里依旧不停地嘀咕着同样的话。而后,他睁大了眼睛,手里拿着刀子,瞬间就向我刺来,由于我躲得不及时,眨眼间,我的手臂就被他划破了,那一刻,我才意识到,邵东明,他疯了。
而且,我心里一直怀疑的那个杀人凶手或许就是他,他应该是受到了什么强烈的刺激,才杀人的。
惊吓中,我飞快地朝门口跑去,邵东明也紧追不舍得跟在我后面,手里的刀子已经流下了刚才划伤我的鲜血,。
当我顺利地跑出了解剖室,邵东明也飞快地跟了出来,嘴里还大吼着,“不要杀我!”
此刻,我吓得都快要窒息了。但在我还没跑多远时,背后的声音,一瞬间消失了。我迟疑地扭过了头,那一刻,却我看到了令人惊悚的一幕。
前方楼道的黑暗中,一道雪亮的光芒晃过的刹那间,邵东明停止了声音,随后,就听见“噗通”一声,似乎有人倒地了。
我看得是目瞪口呆,吓尿的感觉都有了,我惊恐着压低了声音,问道,“谁?是谁?”
“是我啊,天赐。”
伴随着那句熟悉的冷腔调,此人静静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走到了我目光所能涉及的距离,那一刻,我是不会看错的,他是潇清羽。
我诧异的看到居然是潇清羽,而且,他还把邵东明给杀了!我惊恐的表情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时,潇清羽先开口说了,“哼哼,天赐,你终于还是来到了这里。”
“什么意思?你为什么把邵东明给杀了?”我被吓得,慌张地问道。
“因为,他本该死去。”
听到潇清羽说这话,我就急了,我驳斥道,“他为什么就本该死去?!难道宋雪?阿旭和阿敬他俩也都是你杀的?”
这一刻,我毫无疑问地又怀疑上了潇清羽。
可他根本就没在意我的问题,他依然冷冷地说道,“你应该已经看到那个石碑了吧。”
“对、对啊?怎么了?”在如此冷酷的潇清羽面前,我似乎永远只有回答他的份儿,却没有质问的权利。
“那就是他们为什么来到地狱的原因啊……”潇清羽说到这儿,突然伤感了起来,接着对我说,“人并非都是我所杀得,在这里,时时刻刻都在上演着杀人的悲剧,彼此之间,自相残杀,就连你最仰赖的石川也不例外。”
“你是说?石川,他,也杀过人?”我听到这儿心里有些慌了,忙接着问道,“可大家为什么非要自相残杀不可呢?这究竟是为什么?!”
可能是我说到最后时,口气显得有些冲动了,但潇清羽依旧面不改色地冷冷道,“那是因为,大家都是为了自私地活着啊。”
“为了活着?”
“对!他们只是为了活着,才不惜一切代价地找上了你。”
“我?”此时此刻,我被潇清羽搞得一头雾水。
于是,潇清羽继续说道,“艾雪渊为了弥补自身的缺点,找到你做她的男朋友,只是为了自私地活着,能够逃离地狱;石川为了弥补自身的缺点,找到你做他的兄弟,也只是为了自私地活着,能够顺利地从这里逃出去。我想,你应该明白什么了吧。”
我听得是心惊肉跳,难道我被大家给骗了?大家根本就不是喜欢我,他们都只是为了自己?在利用我?尤其是石川,我简直不敢相信我所听到的,可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而后,我咽了口吐沫接着问潇清羽,“为什么大家硬是要自相残杀地为了自己呢?我们大可以从这里一起出去啊,这样也就不会有人死了,难道这样不是更好吗?!”
“因为这是来自地狱的法则。”
“地狱的法则?什么法则?”
潇清羽听到后,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冷冷地说道,“就是只能有一个人活着从这里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