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峦连绵起伏,沿途一片葱绿。面包车在崎岖的山道上,一路疾驰。
“路况不好,慢点!”我老表与芳菲坐在面包车的后排,紧紧抓住前排车靠,控制着左晃右摆的身体,小声提示着前面年轻的司机。
“没事,这样的路走得多了。”司机自信满满地说道。
我老表近半年没回家,车子出城后,很快就转入山林。看到蜿蜒的乡村小路,嗅着熟悉的泥土芳香,那青山绿水、小桥、流水、人家的自然景象,早把压抑在我老表心里的块垒化为无形,心情一下子变得格外舒畅。
“家里应该准备好了吧?别弄得不好,让乡邻们笑话。”芳菲略带忧虑地对我老表说道。
“放心吧,年前都说好了的。再说家里也没几家亲戚朋友了,照应得过来。”我老表胸有成竹,轻描淡写地安慰着忐忑不安的芳菲。
车到缓缓近潺潺流动的小溪旁,我老表嘴里说一声“到了!”示意司机停下,那司机望一眼对面山下的村落,知道那就是我老表的去处,便一脚踩住刹车,把车停在路旁。我老表待车停稳,拍了一下司机的肩膀,与芳菲从车上小心翼翼抬出一盒双层蛋糕,又拖出几只提包放下。随后,我老表踮脚过到车前,给年轻司机递过一包香烟,说声“谢谢,辛苦你了”。那司机推辞一阵,对两人挥挥手,掉转车头,一溜烟去了。
走在熟悉的乡间小路上,我老表与遇见的乡亲,热情地打着招呼,一脸喜色溢于言表。进得村里,一条大黄狗远远便“汪汪”吼叫道飞奔过来,舅母闻声出得院门,顶着一头白发,随风飘摇地迎了上来。
“过去,过去!”舅母见芳菲倚在我老表背后,左右躲闪着黄狗的肆意亲热,便挥手对黄狗厉声喝斥一阵。黄狗一见,自知无趣地低头摇晃起粗壮尾巴,恹恹地回到院内。
“我还以为你们明天回来,怎么今天就听到喜鹊叫声了。”舅母一脸喜气地望着我老表、芳菲,抬手揉着昏黄的双眼,对他们说道。
“明天就是你的正生,要是等客人都到了,我们还没回家,岂不让人笑话呀。”芳菲一把拥住我舅母,快人快语道。
“笑话什么,一个乡村老太婆过个生,用得着这么大排场吗?”舅母心甜口苦地说。
三人说笑着进得屋里,我老表放下行李,从包里拿出几样礼品,对母亲说:“平日你一人在家,多亏得乡邻们体贴照应,乘现在早,我先去拜望拜望他们。”
“应该的,应该的。只是早去早回,别叨扰了人家的饭食。”舅母高兴的叮嘱道。
“知道了。”说完,我老表拧了礼物,出了门去。
芳菲把带回的东西摆放整齐,见舅母提了菜蓝将要出门,便紧追几步,跟了过来:“妈,我跟你一起去吧。”
“走了这么远的路,在家里憩憩,我一个人去就行了。”舅母喜上眉梢,嘴里却埋怨道。
“没事。”芳菲跑过来扶了舅母,来到自家一畦菜园前,拨开围栏,两人便随意采摘起绿油油的蔬菜。
下午,我老表预计客人数量后,找来邻村的家政服务员,刚核定好舅母生日用餐规模和菜单,只听外边传来高声祝贺:“恭喜,恭喜,恭喜老寿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随后便是一阵嘈杂声起,我老表循声伸头一望,见是外舅母合着一众村邻乡亲,喜气洋洋地进了家门,赶紧拉了芳菲的手,迎出门来。众人一见我老表和芳菲,早人墙般势拢了过来,仔细端详一番两人之后,转头对我舅母说道:“看你老好福气,一个玉人儿般的媳妇,还专程从城里赶回来给你做寿,真是母慈儿孝,前辈子修来的福份啊!您老真有福气。”
“什么福气呀,人说‘有福六月生,无福六月死’这么大热天,还让你们来为我受累,我心里过不去呀。”我舅母喜极而泣,拿手揩了揩满是皱纹的眼角道。
“呸,呸!明天就是您老寿辰,可不能说这种丧气不吉利的话来!”我外舅母对舅母挥了挥手,像是要赶走空气中的晦气,大声对我舅母呵斥道。继尔垂头一笑,转头过来,对我老表说:“家宏,还有啥子需要帮忙的?你可不要跟我们客气,尽管开口就是了。”
“舅母,也没啥子忙的,这会都已安排妥当了,谢谢您的关心。平日里我不在家,总要大家伙儿担待着,明天还请舅舅、舅母、各位亲邻早些来吃酒就是了。”我老表搓着双手,眼望大伙,一脸诚恳地说道。
“那你们忙着,今就不叨扰你们娘儿的亲近了,明天我们一早再过来帮忙。”话没说完,外舅母对大伙一示意,继续道:“也不知道买些啥子,这点意思,算是给你妈祝寿了”。边说边掏出一个红包,塞到舅母手里,我舅母一见,赶紧推辞不受。正在僵持纠缠间,那后边的亲邻也随了势,把各自准备的贺礼放在桌上,打个招呼,一哄散了。
“这也是大伙的一份乡情,你就收着吧。”我老表愣了愣,对母亲说。
舅母一一拾起桌上礼金,对芳菲说:“我晓得,乡邻们手里头,也不是很宽豁,但这礼轻情意重,我瞧呀,你就帮我收下吧!”“这----”芳菲一见,竟不知所措地呆呆看着我老表。
“妈,你这是作啥子?”没待我老表说完,舅母不容分说,早把那一叠红包装进芳菲衣袋里去了:“我一个老婆子,在家不愁吃,不愁喝,要这些做啥子用呢?拿着!”言毕,眼圈一红,转身向厨房走去。
芳菲迟疑片刻,赶紧随身过来,一把按住我舅母,熟练地在灶前开始生火做饭起来。不一会,见芳菲滤出浓稠的米油,舅母的脸绽出喜悦,她殷殷笑道:“芳菲呀,你可晓得,那家宏刚生下没奶吃,全靠了这些米汤喂养。你还别说,这东西就是养人,还真把他从小养得白白胖胖的了。”
我老表一听,赶紧依身过来,跃跃欲试地对芳菲道:“留着这些米油,把饭蒸久些,等会我们煮锅巴粥吃,好不好?好长时间没吃过这东西了。”
听我老表如此一说,芳菲也是垂涎欲滴,“嗯!”地兴奋应一声,便在灶间狠狠地加了几把柴火。
舅母在一旁对他二人夫唱妇随,那笑也变得更加灿烂一些。平日里很少言语的我舅母,这会一开口,便像开了瓶的陈年佳酿,飘出对生**味的无尽芳香:“这人啊,活着总只是为了寻找一种缘分,缘分到了呢,要抓住,抓住了缘分就是幸福。佛前莲花少,凡间草茂盛,能抓住自己缘分的人,少啊!”
“哟,难怪家宏那么博学多才,是因为家里还有这么一个懂得玄学的娘亲呀。”芳菲闻言,不觉瞠目结舌地打趣道。
“呜呜呜----”正在三人谈笑间,我老表的电话,在口袋里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他随手掏出一看,屏幕显示着肖燕的号码,神情顿时一阵慌乱,赶紧按下拒绝接听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