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诚回到西镇抚司,把玩着徐光启送给他的信物----一块木牌。徐光启的老家在松江府华亭县,种土豆和红薯的地自然也在那里。他说凭着这块木牌,便可以把家里的土豆和红薯全部拿走。不过,该派谁去呢?
朱由诚首先想到的是护卫队长魏良卿,不过他已经被派到江西布政使司去找大科学家宋应星。第二个人选是自己,但他肩负大明行政学院和大明军事学院这两大学院的司业一职,不宜长期离开北京,不能亲自去取。至于手下的千户们,虽然令人放心,但个个身负要职,负责管理、训练士兵,也不能走。唉,真是人到用时方恨少啊。
正感慨着,他听见有敲门声。敲门的声音很轻,来人似乎有点犹豫。他放下木牌,让来人进门。
进门的人长得不是一般的丑,脸上永远挂着谄媚的笑容,朱由诚认得,正是那位颇有艳|福的求球。
“大人,我……我想退出锦衣卫。”
“哦,胆怯了吗?我记得,你每次面对奔马时,都能保持镇定,没有逃跑,应该是个胆子很大的人吧,怎么突然想走了?还有你的儿子现在应该有五岁了吧,你退出锦衣卫,他会怎么想呢?”
“大人,相处这么多年,你也知道我求球不是个胆小的人,否则当初也不会跪在大人门口一天一夜,请求加入锦衣卫了。但是,训练这么多年,我的武艺一直上不去,每次和别人比试,总是输。本来我想,添个蛤蟆添两力。虽然我的武艺不如别人,但在战场上总能帮上大人一点忙。可是,最近一段时间,锦衣卫训练的内容是士兵如何相互配合,进行战斗。我悲哀地发现,我的技艺不如敌人。被敌人杀死事小,但我这个角落的失败,恐怕会引起整个队伍的溃败。所以,我思来想去,决定退出锦衣卫。”
求球长得猥琐,但这时的眼神却真诚而又坚定。朱由诚看了半天,终于相信他的话出于肺腑。
“退出锦衣卫是可以的,不过京西皇庄不养闲人,你在皇庄的住房得清退。还有,没有收入,你养得起家小吗?”
求球脸上流露出犹豫的神情,迟疑着说道:“我有手,哪里找不到事做。只是老婆、孩子可怜,要陪我过到处流浪的生活了。”
说着,他用手捶着自己的脑袋,痛苦地说道:“我真恨自己。为什么就是学不好武术呢?”
大概是想到离开皇庄后凄凉的场景,求球流下了眼泪。号啕大哭起来。
朱由诚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心中倒有几分佩服和同情他。求球原本是个混混,厚颜无耻,自私自利,经过几年的学习。再加上生了孩子,有了责任感,逐渐走上正道。现在他更是有了大局观念,为了不拖锦衣卫的后腿,宁可失去工作。重新过颠沛流离的生活。
不过,究竟应该怎样安置求球呢,朱由诚心里一下子拿不定主意。
忽然,他想到求球原来是个小混混,早就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最适合谈生意、做卧底,锦衣卫还真缺这么个人才。
想到这里,朱由诚问道:“你怕不怕死?”
求球擦了一把眼泪,道:“我不怕死,怕死还敢站在奔马的前面不动不摇吗?”
“不怕死就好。锦衣卫里有上战场打仗的兵;也有穿墙过户,查访民情的兵;更有潜伏敌营,与敌周旋,窃取情报的兵。如果你真的不怕死,只是因为技不如人而萌生退意,那么我劝你不要退出锦衣卫,考虑一下加入其他的部门。不过,本官警告你,别的部门的危险系数比上战场还要大,你不妨仔细思量,看看要不要加入。”
求球毫不犹豫地说道:“朱大人,我愿意!”
“一入秘密部门,终生不得退出。你可能会被别人唾骂;可能会被亲人的误解;可能会看到兄弟手足牺牲在眼前;更可能受到敌人的严刑拷打……但无论如何,你不能叛变,更不能向敌人招供,这一切,你都做得到吗?”
求球闭目沉思片刻,睁开眼睛,坚定地说道:“求球做得到。”
“好,从今天可始,你加入锦衣卫情报百户吧。不过,到目前为止,这个百户里只有你一个人,归我直接领导。”
说完,朱由诚伸手到求球的脖子上,解下一块刻有他的名字的铜牌,放在一个带锁的抽屉里。
求球大急,说道:“朱大人不是让我别退出锦衣卫的吗?怎么把我的姓名牌拿走了?”
“你准备戴着这个名牌告诉敌人,喂,我是锦衣卫派来的细作,你们快点把秘密全部告诉我吧。”
求球恍然大悟,尴尬地笑了。
朱由诚拿起桌上的木牌,递给求球,道:“现在,我交给你第一个任务。你拿着这块木牌,去松江府华亭县,找到徐光启徐大人的老宅,把他家里的土豆和红薯全部装箱带回京西皇庄。呃,可能他家里称呼不一样,叫土豆为薯仔,而称红薯为蕃薯。不管他们怎么叫,反正那些东西是了不起的宝贝,你一定要全部带回来。”
接着他们商量起路线来。求球原本是跑江湖的,熟悉路径,提出走京杭大运河。由松江府走陆路到无锡,再从无锡乘坐船到通州,再转陆路到京西皇庄。这样不仅快,而且安全,毕竟京杭大运河是漕运通道,有官兵把守,不会遇到土匪山贼。
朱由诚欣然同意,让他去王承恩那里支一百银圆,立即出发。
时间匆匆,朱由诚屈指算算,求球应当在这几天回来。
这天一早,信王就匆匆出去了,说是看看宋先生来了没有。借个这个空当,朱由诚准备召集众千户开个会,研究一下去哪里进行实战,毕竟没经过铁血淬炼的军队的战力。不会比民兵强上多少。
千户们还没来,求球先来了,不过他没有带着运送土豆和红薯两大抗灾神物的马车回来,而是带着一身伤,狼狈逃回来的。
“土豆和红薯呢?”
“被……被土匪劫走了。”
朱由诚火冒三丈,怒道:“什么。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我留你何用?”
求球连声哀求,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去的路上,求球没有遇到任何麻烦。从徐家庄拿走土豆和红薯,他也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可是好运气到了京杭大运河的山东沧州段就没了,他坐的船出事了。
那一夜,求球正守着十箱红薯和五箱土豆假寐时,忽然听到舱外喊杀声震天。有人大喊,倭寇来了。
求球本想拼死搏杀,可是从门缝往外看,对方人多势众,便想到,与其靠一时之悍勇,做无谓的牺牲,不如留下有用之身。为朱大人探查劫匪信息。或者倭寇发现箱子里只是一些不起眼的农产品,不会空耗力气将其搬走。那么。等倭寇退走,也许还能把这些朱大人眼中的珍宝带回京西皇庄。
求球打开舷窗,翻身跳入水中。
求球是北方人。北方人本不善水性,但求球自幼家贫,又喜欢赌博,赌输了就跳水逃跑。一来二去,竟练就了一身不俗的水上功夫。求球挨着船,一路泅水。可是这帮倭寇甚至机警,竟然不在船上打开箱子,清点财物。而是把箱子全部搬走。
朱由诚用力拍了一下桌子,道:“京杭大运河不通大海,而且有漕运士兵守卫,哪里来的什么倭寇,根本就是土匪假扮。”
“朱大人真是天纵英才,猜得一点都不错。小的失了货物,怎肯罢休,一路尾随,几次差点被他们发现。幸亏老天保佑,小的运气不错,总算有惊无险地跟随他们进了山,查探到了他们的老窝。”
原来这伙土匪虽然出现在山东沧州,却不是本地人。想想也对,魏忠贤就是沧州人,怎么可以让沧州的地方官横征暴敛呢。故此,虽然年景不行,但沧州却物价平稳,百姓安居乐业。
求球细听那些人的对话,话语中夹杂着浓重的西北口音。他立刻判断这些人是流窜作案,大概看见运河上船只往来穿梭,商业繁荣,起了歹心,趁漕运官兵不备,假扮倭寇作乱。
求球道:“小的在匪窝里呆了两天,听得他们首领的名字非常怪异,叫什么不沾泥,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不沾泥,”朱由诚悚然动容,心道,“那可是明末有名的反王之一呀。不过时间、地点不太对呀,他起事在崇祯元年,也就是两年之后,而且根据自己的记忆,他一辈子也没打到过山东呀。怎么天启五年,他就急不可耐地跳将出来,而且还是出现在相对富庶的山东地区呢?本来他以为陕西的民乱不会再起,因为在有自己的时空,陕西虽然已经连旱五年,但煤矿和筑路队吸收了大量农村富余劳动力,百姓们因此没遭太大的罪,不太可能重演明末民不聊生的情况。既然民变的基础都没有了,那造反的头头也该洗洗睡了,怎么现在还搞起串联来了?”
朱由诚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道:“求球,你虽然押运货物不力,但找到土匪的老巢,也算是大功一件。这次功过相抵,就不再处罚你了。”
“哼哼,”朱由诚心中冷笑,“你要战,我便战。既然你招惹上我,那我肯定不会放过你。况且,你这个所谓的不沾泥还是社会不安定因素,剿灭你,这可是一桩大功德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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