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西疆边界千里外的南川
大山起伏,一条条山岭纵横交错,冷冽北风吹过,光秃秃的树梢呜呜声一片,随风而动,如一层层汹涌波涛,直向遥远的南方荡漾了去。
时值深冬,夜色来得很快,小镇上几座还算富裕的宅第前高挂着几盏灯笼,在寒冷的夜风中忽明忽暗。
一骑神俊白马踏破静谧,在几家灯火照耀下的青石路上徐步缓行。四个人,三男一女,女的显然是受到了高规格的待遇,高坐马背之上,一双精巧布鞋真可谓是“纤尘不染”。
反观队伍中年龄最小的和尚则背着一名早已昏迷过去的青衫少年郎,他气喘吁吁地转过头,清秀小脸上满是幽怨,可怜巴巴道:“师父,我真是连马都不如哇!”
正在和马上那名娇俏小娘谈人生聊梦想的大和尚眼儿一瞪,低声怒骂道:“咱这里边除了你谁还有这身蛮劲儿?我?还是她?平时教你那么多,不就等着今儿嘛!”
“去你娘的!”小和尚大怒,转过身横眉立目,咬牙切齿道:“我要是知道学那些就做这事儿,我还学个屁呀!”
马背上娇俏小娘显然早已习惯了这对没个正行的师徒,趁机说道:“我还是下来走走吧,让…让他上来,咱们一路扶着他。”
大和尚摆摆手,将正要将青衫少年郎扶上马背的小和尚拦住,在后者满是愤懑的目光中煞有其事地说道:“我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啥?”小和尚赶忙凑了上去。
“你继续背他。”大和尚拍了拍小和尚脑袋,紧接着凑到娇俏小娘兰文君面前,嬉笑道:“我来背你,这样就扯平喽!”
大马长嘶,打了个响鼻,显然是极为高兴。
在西疆南庭七星洞百多里外寻得昏迷的青衫少年、之后又遇见这对奇葩师徒的娇俏小娘兰文君羞红了脸,惊愕地瞪着眼前那名色眯眯的大和尚。
“滚你的娘暧!”小和尚根本没啥尊师重道的觉悟,一脚将大和尚踹了个踉跄,调转身子就朝小镇上走去。
正在娇俏小娘以为这一次大和尚要动真火之时,好不容易站稳身子的大和尚脸上笑意瞬间收敛,猛喝一声:“风紧,扯扯扯!”
他一嗓子吼完,再不多话,一把扯住马缰,迈开步子就逃,拼了命一般。正满肚子怒火怨气的小和尚出奇得竟然毫不犹豫,甩开双腿紧跟着他就跑,只看得马背上颠簸起来的兰文君更显错愕。
从西疆入南川,之前并未遇到任何危机,身上披着一件青衫的兰文君虽然知道那个和她一起从姑溯州横穿数十万里路的家伙灭了威震东南的七星洞,但不是全灭了吗?
四野漆黑一片,但正西方却似有繁星万道,忽闪忽明,当先一道光芒离得最近,依稀还能听见阵阵凄厉的呼啸声。
西疆神师结成联盟,跨域追杀一个人,却并不奇怪。去年冬,耶律祁宏一刀斩杀六十六,只会名动西疆,因为这怎么也只是西疆神师自家的事儿,但邵伦作为一个外来者,一人一剑灭一宗,就好似当初斗神宗叩山九天宫一样,激起了西疆神师同仇敌忾之心。
大和尚见小和尚背着一人还迅速地超过了自己,顿时大急,一个纵身跳到马背之上,也不顾娇俏小娘作何感想,一边搂着她一边大骂道:“小崽子,老子白养活你了,见着风紧就玩命地跑,还管不管我了!”
小和尚如一阵风,迅猛地冲出小镇,回头怒吼道:“别叽歪,快把你那压箱底的杀招使出来!”
“有个屁!有秘法杀招还能被你踢屁墩儿?”大和尚没好气地骂了一声,接着嘀咕一声:“他个娘,真拿阿弥陀不当大爷啊!”
凄厉的破空声划过夜幕,那道为首虹光越来越近,在前逃窜的小和尚忽然停了下来,正要转身迎杀上去却被身后紧赶而来的大和尚一把拉住。
小和尚这次出奇得安静,抿抿唇说道:“师父,我知道我根本挡不住,还是得你出马才行。”他看了眼背上因火毒而昏迷的青衫少年,轻轻说道:“但是值得吗?为了他。”
大和尚翻身下马,弯腰在地上画了个圈,将四人一马围了起来,他轻叹一声,道:“必须保他呀,师父这些年,你师父的师父那些年,都是为了等这家伙呀!”
小和尚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他猛然抬起头,轻声问道:“一次没事儿?”
大和尚双手结印,脸色一反常态的肃穆起来,他缓缓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师父我放个小一点的秘法,最多损耗个几年的寿元吧,还能凑合活着。”
他笑了笑,心底一叹:老子顾凉晟最后一世喽,还真他娘有些舍不得哩!
地面上,丈许方圆的圈儿忽然间绽放熠熠金光,大和尚屹立正中,轻念一声:“大五行莲花移行之法!”
一朵金莲凭空出现在几人脚下,花开九瓣,在夜幕中亮起万道金光。
过不多久,几个呼吸间,
数十上百道虹光齐掠至此,西疆神师联袂而来,但见之前金光四散之处,别说人影,便是遁行而去的痕迹都无。
一行人面面相觑,其中一名最擅潜行追踪的中年男人摸了摸下巴,忽而无奈一笑,道:“咱们西疆高僧到底还是有所欲啊!”
“怎么。”为首那名老者眯了眯眼,咦声道:“北庭佛宗救走的?”
中年男人笑容一敛,摇头道:“不知道,但之前那朵金莲,可瞧见了?花开了可是整整九瓣!”
老者身子一震,沉默良久之后忽然笑了笑,轻声道:“要真有这种圣僧,怎么也不至于二话不说就跑了啊,我等气势汹汹而来,怎地也该是度化对象嘛!”
众人莞尔一笑,老者神色慢慢阴沉下来,道:“既然来了,也别空手回去,四散开来,能找到就找,找不到也好领略下南蛮大川的风光!”
一行人应声散开,展开搜捕。
天微微放亮,几人在一座山林中窜了出来,根本不知具体方位,三个人,便是那匹马都是西疆的,唯一的南川少年郎依然是昏迷不醒。
“快快快!”大和尚慌慌张张嚷道:“看看师父我头顶那轮回印记掉了没?”
小和尚怔了怔,轻声说:“没,还在呢,闪瞎我的眼儿。”
大和尚松了口气,小和尚忽然正色道:“师父,你教我吧,我什么都要学!”
“咦,你这小崽子,以前我逼着你学也没见你学啊!”大和尚有些错愕,随即笑骂一声,道:“去,先到前边给老子打一瓢溪水来喝了。”
小和尚放下背上的青衫少年,从包裹里拿出水囊,迅速朝着前方哗啦啦声源处跑去。
大和尚一屁股坐在地上,微微笑着,却没有转头,说道:“西陲这孩子道窍是顶好的,悟性也不缺,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和我一起厮混得久了,人也变得惫懒了。不过没关系,往后他还有千万年的时间,在这万丈红尘之中,耗费个数十年,染尽世间百色,是很划算的事儿嘛!”
仍旧坐在马背上的兰文君看着下方那颗光头,轻轻应了一声。
大和尚继续说道:“这孩子其实有爹有娘,刚怀上的时候他娘不敢说亲爹是谁,就诬陷是我的种,好嘛,老子在那烂陀城内吃肉喝酒众所周知,再来个欺男霸女也不算什么轰动全城的事儿。就这样养了四五年,给他剃度的那天,那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爹据说已是腰缠万贯,再不怕娘家那边怎样,于是就带着孩子他娘一起找上我,要将西陲他接回去过好日子。”
“这孩子一根筋,不肯走了。”大和尚仰起头,光秃秃的脑袋正好对着娇俏小娘,轻笑道:“其实我知道,他不是想学什么佛啊法的,是怕我这个养了他几年的惫懒师父饿死在了街头也没个人照顾。以后,估计不会太久,你若是还在他身边,替我和他说一句,我顾凉晟下辈子还做他师父,一定要教他个千把年,不成仙佛不罢休!”
马背上,娇俏小娘兰文君伸手掩嘴,轻轻哽咽点头答应。她眼下那颗光头,哪还有什么印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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