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方腊的身体先是僵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过来，猛地从坐的椅子上站起身来，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娄敏中，目光当中全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不止是方腊，站立在方腊身边的方天定，同样是一脸不敢置信的神色，盯着面前的娄敏中，仿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当中刚刚听到的话。

看到了方腊和方天定的神色之后，娄敏中顿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但是没有办法，他毕竟是永乐朝的左丞相，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也是和方腊一样的震惊，但是现在，已经平静下来的他，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对着方腊再度重新确定了一遍：“回陛下，遂安……陷落了！”

“娄丞相，遂安怎么陷落的？”

娄敏中的话音刚落，一遍的方天定，便有些急不可耐的对着娄敏中大声的问道，看起来比他的父皇方腊还是要震惊的样子，也难怪他如此着急，别忘了，在离开遂安前往青溪的时候，他可是把手下所有的兵力，包括倚重的将领们，全都留在了遂安，现在听到遂安已经陷落的消息，那么恐怕自己手下的那些兵马，也是凶多吉少了。

“回太子，刚刚得到消息，那齐国的归德大将军岳菲，让人截了安溪，然后水淹遂安城，方大将军、方护法以及麾下十万大军，如今下落不明，不过恐怕……”娄敏中面对着一脸焦急神色的方天定，赶紧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消息言简意赅的禀告了出来。

虽然娄敏中的话没有说完。不过他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确了，那十万人马。就算是能够逃出生天，恐怕也是所剩无几了。

“不……不可能！”听到这个消息。方天定顿时有些两眼发直，整个人似乎是被这忽如其来的消息给弄懵了一般，最终喃喃自语着，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噗通”一声，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方腊满脸阴沉的听着娄敏中的话，而房间当中，祖士远、沈寿等一干官员，此时也是默默的站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唯恐这个时候，触了方家人的霉头。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了预感，这个曾经蒸蒸日上的庞然大物，此刻已然是到了日薄西山的地步，他们可不是那些普通的教众们，自然是知道，衢州、处州、饶州、信州等等相继都已经陷落。眼下圣教能够控制的，恐怕便只有眼前这青溪了。

从盛极一时到现在，不到一个月而已，不由得让那些官员们心中唏嘘不已。不过也从另一方面感受到，这大齐的实力，果然不是他们这些泥土里讨生活的人能够妄自挑战的。

“都说说。眼下该怎么办？”方腊没有再去管已经失了方寸的方天定，而是沉着脸。对着面前的众人冷声问道。

就算是眼下已经到了四面楚歌的地步，但是不管怎么说。方腊都曾经是坐拥数州之地的枭雄，哪怕是面临末路，但是他却依旧不打算屈服。

而他面前的这些官员，都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引以为心腹的众人，他们的能力自然也是受到他的认可。

不过平日里一个个喜欢长篇大论的众人，此时却是如同哑巴了一般，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沉默不语的样子，看的不由得让方腊皱起了眉头。

实际上到了现在，所有人的心里都很明白，在这中境地之下，已然没有了机会，这号称是大本营的青溪城，已经被官军牢牢的钉死，成为了一座将他们困在其中的牢笼。

唯一的办法，莫过于投降朝廷，不然的话，覆灭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只是就算所有人都清楚这个道理，却没有人敢同方腊提出来。

眼看着房间里变得十分的尴尬，这个时候，娄敏中终于是有些忍不住了，毕竟他身为左丞相，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可是话虽如此，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想了想，只能微微摇了摇头，然后轻声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轻叹，在这个房间里，却是格外的刺耳，方腊下意识的将目光转到了娄敏中的身上，看到他眼睛里那有些落寞的神色，方腊皱了皱眉头，顿时想要冲着他大发雷霆，可是当他看到其他那些人同样的目光时，那股愤怒却又堵在了嗓子眼里，再也发泄不出来。

能够创下这样一片偌大的基业，方腊也非寻常人，他何尝不知，眼下的圣教大业，已经完全进入到了一条死路里，他也明明都知道，恐怕以后都不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但是他的心中就是有些不甘心，他不甘心自己大半生所努力创出的基业，就这样没落，他还没有给自己的子孙后代留下更多的东西。

可是这短短的一个月，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已一手打造的帝国，就这样一口一口的被蚕食掉，尽管他想了各种办法，可是认真起来的朝廷，却是让他认识到，自己是那样的无力，甚至前些日子，他最疼爱的女儿，也是阵亡在了桐庐城中。

世上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些日子以来，他不止一次的在心中悔恨不已，若是之前的时候，没有让方金芝去桐庐便好了，哪怕最终也许并不会改变死亡的结局，可是最起码，他们全家人是死在一起的，而现在，他最疼爱的女儿，却是长眠在了他乡。

夜深人静的时候，哪怕是他已经觉得自己变得无情了起来，可是想想方金芝小的时候，跟在自己身后的样子，他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不，不能就这样简单算了！方腊觉得自己的心中，就好似是有一团火在燃烧着，不断的舔舐着他的理智，杀死他女儿的凶手还在这个世上逍遥着，而他现在虽然站在必死之地，但是还没有输，他的手中，还有着十几万的大军，这是他最后能够拥有和依仗的东西，而有了这一切，他便要在这最后的时刻里，为自己的女儿报仇雪恨。

这么多的仇人陪着你长眠，应该足以平息自己对女儿的愧疚了吧！

方腊这样想着，眼睛里的斗志，如同烈火一般在熊熊燃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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