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行走,凄风苦雨,皆是修行。”姬行云谨慎地措辞,专门挑了些个是是而非,又高深莫测的话来糊弄。此话一出,旁人虽有意外,但都是平常的很,唯有大祭司眼中一亮,光芒一闪而过,将靠在后面的身体向前倾了些,眼睛死死地盯着姬行云。
姬行云见到大祭司的举动,心里顿时有了底气,知道有人果然信以为真了。不管他们相信什么,不管他们把自己想象成什么,总之是有人信以为真了。只要有人信,他就敢顺口胡诌。离嘉曾带着姬行云偷偷地躲在帐斗之外,偷听离家父母和有求之人的谈话,着实学了不少皮毛。
令他印象最为深刻的便是离嘉之父对其母所说的话,“只要他信了开头,那么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你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在对方的眼中都是暗示。对方越是捉摸不透你,对你的话越是信以为真;越是看不见摸不着,哪怕只是你虚构编造出来的一个幻境,对方也会认为那是切切实实存在的。对方不论是强壮还是孱弱,不论是聪明还是蠢笨,都会毫不犹豫地献上自己的一切,只为了实现自己心中肮脏的念头。因为肮脏,带着无比的恶臭,所以他们需要一块颜色异常圣洁的遮羞布,让旁观者以为他们在做着世界上最高尚的事情。即便恶臭扑鼻,也绝对不会有人会想到圣洁之下,竟是粪土。唯独那些痴傻的人,不会遮掩心中的想法,只有他们才能真正地分辨出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大祭司显然不是一个痴傻的人,姬行云显然成功了。
果不其然,大祭司开口慢慢地说道:“既是修行,何为尽头?”
姬行云心中暗笑,面上却想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结果无数条细腿又一次出卖了他内心的惶恐不安,此起彼伏,乱蹬一起。周围的人以为甲虫要有什么出格的举动,纷纷亮出武器,围了上去,将中央的无人挡在身后。
费甲虎更是抡起巨斧向着甲虫腹部劈去,只听唔的一声,风声大作。姬行云没有想到局面会突然发生这种变化,却根本无力躲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巨斧被高高举起,若是等巨斧落下,万钧之力非得把姬行云的下半身砸个稀巴烂不可。
千钧一发之际,费甲虎眼角余光扫见半截飞矛疾如闪电直奔费自己的咽喉,连忙从松开石斧,一把抓住飞矛。失去控制的巨斧飞得老高,险些撞到帐斗的横梁顶柱,在空中划了一个抛物线落在远处,尘土四起,大地巨颤。
“娘老子,你想干什么!”费甲虎抓住飞矛,向偷袭者怒斥。
偷袭者不是别人,正是姒熊。姒熊冷冷道:“娘老子,你想干什么!三番五次想借机杀掉妖兽,你是什么居心?”
两人较着力,都是力大之人,飞矛承受不住,咔吧一声从中间断开。费甲虎顺手一撇,将残矛扔在地上,赤手空拳地扑了上去。姒熊也不含糊,迎着费甲虎冲了过去,两个人如同荒野的莽牛一样撞在了一起,一人打了对方一拳。
费甲虎身材高大,姒熊身材稍逊,便吃了这手臂长短的亏。费甲虎倒退三步站稳,而姒熊足足退了六步。
“娘老子的姒熊,你屡次三番阻我,要不是看在氏族长的面子上,我定将你撕成两半。速速退去,你不是我的对手,如若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
“娘老子,谁需要你客气。今天定叫你尝尝小爷的拳头。”
话音一落,两人又是扭打在一团,倒是始作俑者的姬行云被晾在了一边。姬行云不停地用头顶着地,试图翻过身来,却发现被人用麻绳绑在木板之上,根本没有办法翻身。
威武中年人再次叫停,这一仗才算告一段落。姒熊眼圈发黑,鼻青脸肿,费甲虎也是腮帮子肿起老高。
大祭司也是铁青着脸,神色不善地看着这二人,眼睛最后还是停留在仰面朝天的姬行云身上。
一直沉默地姒古却开口说道:“为什么要修行?”
姬行云在众人的武器之下,心有余悸,却还是静了静心神,慢慢地说道:“不论你修与不修,你都在这里。不论你行与不行,你都会去那里。从这里到那里,就是修行,修行就是从这里到那里。”姬行云有些急智,壳儿都不打地脱口而出连他这个说话的人都听不懂的话。一群人听了之后,先是面面相觑相互观望,见有人眼神崇拜地微微点了点头,便也照猫画虎地学着样子。不大一会功夫,帐斗之内的一干人等,都好像是懂了。
姬行云可不敢沾沾自喜,知道这只是第一步,最关键的就是绝对不能让他们有任何的时间来回味自己的话。怎么做?继续说。
“修行,修是修己身,行是行本我,……”姬行云情急之下,一开口便是滔滔不绝,直说得自己头昏脑胀,整个帐斗之内全是他的话语生。大祭司越听两眼光芒越盛,好几次都想出言打断,却又怕打扰了对方。其实这些话她不但听过,很多话她也对别人说起过,只是从来没有见过一只能口吐人言的大甲虫将这些话娓娓道来,心中又喜又惊。喜的是,自己居然和妖兽的看法一致;惊的是,有一些只流传在巫觋之间,甚至是顺口一说的看法,居然也和妖兽一致。如果不是之前确实地查验过,真要把他当成是一个巫觋扮成的甲虫。
“信我者,修己身行本我,如顺水行舟,必有踏风直上九霄之时,疑我者,耽己身误本我,如逆水行舟,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你们可信?”姬行云终于将自己脑子里的存货倒了一个一干二净,看着一群两眼直呆呆的人,长长出了一口气。行与不行,也就这么着了。
“娘老子,我看你这是信口胡说,什么修行不修行?你打得过我,我就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