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权了……
明亮、宽敞、寂静的柔道场馆之中,所有人都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刚刚周楚干了什么?
草泥马他干了什么?!
一个人单挑了一群,并且把人家打趴下了,摔了满场,那人倒下去跟下饺子推桩子一样!
现在竟然弃权了走人了?!
裤子脱了**给咱们看这个?
要脸不要啊!
当初谁说人走后门的,站出来,咱们保证不打死你!
看看人家这实力,靠,就这还稀罕走你那不值钱的后门?你把正门给人打开人家都不一定愿意走!参加你的比赛是给你面子,一帮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到现在,谁还敢怀疑人周楚没有真材实料?
可是……
尼玛啊,嚣张过头了吧……真的,大佬你这样做,柔道杯还怎么收场啊?
议论声瞬间沸腾了起来,如同滚烫的油锅里溅进了一滴热水,**辣地几乎要掀翻整个体育场的室内棚。
远远地,冯果儿高高站在看台的最顶端,抱着手,忽然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下面江晴雪等人全部愣住了,安梅梅皱着眉,嘴唇紧抿成一条窄线,下去看奥德了。
有人录下了视频,几乎是抖着手尖声叫着传到了网上。
一场风暴,即将席卷。
而造成这一片混乱的罪魁祸首,却浑然无知。
周楚发足狂奔在去礼堂的路上,走的时候匆匆忙忙穿了鞋,套上衣服,这会儿一面跑一面拾掇自己,差点去了半条命。
刚刚打人打爽了,完全没有顾及到时间问题。
已经是上午十点四十五,距离周楚上台演讲没多久了。
懒得管一路上多少人对他行了注目礼,周楚跟上了发条一样把一双腿给跑成了螺旋。终于到了礼堂,他出示了自己参加研讨会的助手证,这才被诧异的工作人员放进去。
这礼堂是呈辐散的半圆阶梯式,讲台上方挂了一条大红横幅,“某某某大学某某某研究院联合京华大学明史研究课题交流会”。
台上演讲的是一个老头子,周楚松了一口气,还没轮到自己。
他悄悄摸过去,顺着挨墙的走道弓着背,想要找到自己的座位。
毕竟周楚是要上去演讲的,还是吴振云的助手,吴老开了特例,给他安排在了只有嘉宾和客座研究教授才能坐的前排。结果周楚现在还没来,吴振云急得直叹气,只心里祈祷周楚别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附身效果在周楚刚刚狂奔到礼堂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周楚只觉得腰酸背痛,一路偷偷摸摸过来差点累得趴在地上。
**夫打人固然厉害,可用的是周楚的身体,而他的身体不足以负荷单挑几十个人的运动强度,现在没躺在地上昏死过去,都是奇迹了。
周楚终于摸到了自己的位置,第五排,上面写了个小牌子“助手三号”。
靠,连个名字都不给老子。
周楚呕了一口气,跟条狗一样瘫坐了下来。
他仰面朝着天……花板,胸膛起伏,一副已经半死不活的模样。
吴振云那边又回头看了一眼,一下瞧见周楚竟然回来了,乐了。听说这小子今天两个重要的活动撞车,刚才看周楚不来,吴振云心里还不高兴,以为周楚是放弃了这边。没想到,现在紧赶慢赶看他累成这样跑过来,心里对周楚又满意了几分。
满面笑容地转过头去,吴振云又专心听前面人演讲去了。
周楚对吴老那边的一切完全没有知觉,他手麻得抬不起来,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儿,便嗅到了那隐约的香味。
这感觉,像是谁在他面前沏了一壶香茗,香烟袅袅而起,醉人心脾。
周楚听见有人说话。
“……说得是很不错的,只是史学的事情辨不清真伪,明史研究也不是要死抠史实。我父亲说,最要紧的是以史为鉴,知兴替,看千百年的变迁,来照耀着如今的人罢了……”
“宁女士真是见地不一般哪,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
怎么两个声音都有些熟悉,周楚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终于扭过了头,看着自己身边。
尖头的白色高跟鞋,小腿搭在一起,两条大腿被孔雀蓝织花旗袍的下摆给挡着,自然交握在身前的两手柔白秀美。左腕戴着一只羊脂白玉的桌子,小臂细瘦,再看身材也很好……不过这个轮廓和弧度,怎么这么熟悉?
周楚皱着眉,抬眼,目光终于隐晦地移了上来,看到那一张脸的瞬间,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当年阔别今又见,我如泥来卿似云……
宁馨。
周楚真觉得自己跟做梦一样,他烂泥一样趴在旁边,宁馨竟然就这样安静而典雅地扭着头跟别人交谈。
兴许宁馨还没有发现他……
周楚看了看自己上下的穿着,立刻想要去碰死。
看着时间还有二十来分钟,他一撑扶手,就要落荒而逃。
没料想,隔着一个座位,忽然有人阴声怪气地叫了他一声:“哟,这不是周楚吗?怎么弄成这样回来?”
周楚所有动作都被扼死在半路:我尼玛啊!**谁啊!有你这样说话的吗?!
他目光一冷,越过宁馨就看到了之前跟自己发生过冲突的王导员。
王导员冷笑了一声,嘲讽地看着他:“听说你参加了柔道杯,看这样子跟回来的时间,怕是你输得很惨吧?我早就跟学生们说过了,咱们文科院系的学生,没事儿参加什么柔道杯啊。哦,宁女士,我跟您解释一下……”
“周楚?”
宁馨压根儿没把王导员的话给听进去,只是有些惊异又带着惊喜地看着周楚。
那种感觉,突如其来,一下被老天爷丢下来的礼包给砸中了,竟然疼得眼底带泪。
宁馨握紧了自己的手腕,才能克制住自己。
那边的王导员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傻兮兮道:“是啊,宁女士您怎么知道他是周楚?哦,难不成是坏名声都传到外面去了?咦……”
周楚勉强一笑,好歹坐直了身子,虽然累得要垮下去,脸上笑容却很真挚。
连头发都是湿的,身上还有汗气,坐在宁馨身边,他有些局促,“宁女士……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您,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她声音有些低,甚至带了些奇怪的哽咽。
像是阔别已久的旧友,在热闹的人群之中,不经意地就重逢。
人说他乡遇故知是喜,可周楚与宁馨都觉得,他们这是无端又逢知己。
宁馨想起周楚离开之后,自己过的那乌七八糟的日子,每天每夜都在思念里度过,差点当场哭出来。
然而她毕竟是个心智很成熟的女人,手指指腹轻轻刮蹭着旗袍的下摆,眼底有些湿润,掩饰一般地笑了一声:“怎么搞成这样?”
可怜王导员完全没料到事情的发展,愣在了一边,看宁馨跟周楚竟然开始叙旧,无语凝噎。
周楚摸了摸自己有些乱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他道:“刚刚去参加了柔道杯,能者多劳,这边又有开幕式演讲,所以玩儿命跑了回来。”
当初,周楚在宁馨面前展现过的才华相当惊人,她知道周楚是个厉害的人,所以不曾怀疑,正想说话,旁边的王导员就酸溜溜插话了。
“在宁女士面前你别吹牛,什么参加柔道杯?你就一个历史学院的学生,瘦胳膊瘦腿儿,累成这样,别是输得太惨,被人打趴下了吧?”
王导员说了,犹嫌不足,添油加醋道:“这小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得到了吴老的青眼,才能来这里,我看就是混日子的,还经常逃课,这学期都没上几节课……他还……”
宁馨跟人说话的时候,不管对方再偏颇再无理,她也尽量倾听,不去打断对方。
可现在,宁馨真觉得这刚刚还觉得很靠谱的王导员,一下不靠谱起来了。
她微微一笑,淡淡道:“我想您对周楚有一点偏见,如果能更客观地看待别人,兴许能给彼此更愉快的相处体验。”
很哲学也很打脸的一句话。
宁馨心底很乱,她保持着自己的涵养,用尽量客气的口吻在说。
可意味儿已经很明显了。
周楚差点笑喷,明明已经看见自己跟宁馨是旧识,王导员还不知死活地抹黑他,这不是故意惹人不痛快吗?就没见过这样没眼色的,他到底怎么当上导员的啊?
周楚假惺惺地来做和事老:“罢了,导员只是不了解我,宁女士,我——”
“周楚同学,周楚同学……”有人压低了声音叫他。
周楚话都没说完,就听见有人喊他。
他一皱眉,回头看去,是个脖子上挂着工作牌的女人,“我?”
“对,还有五分钟就轮到您了,您到时候准备一下?”工作人员是吴老那边派来提醒的。
周楚点点头:“哦,我马上就……”
我日!
演讲!
演讲稿呢!
周楚冷汗瞬间飚下来了!
演讲稿还在……宿舍里……
完了,只顾着参加柔道杯,哪里想到演讲稿?
还有最后五分钟,这不是逗自己吗?
宁馨看周楚表情奇怪,有些担心他:“周楚,你没事儿吧?”
周楚勉强一笑,只道:“我有点小紧张,出去透口气儿。”
王导员立刻嗤笑了一声,周楚急得火烧眉毛,哪里还顾得上跟王导员扯皮?
他匆匆别了宁馨,一颗心狂跳着,走出了会场。
背得下演讲稿,可他没底啊!万一忘词儿了怎么办?演讲稿……演讲稿……周楚简直要急晕了……
“吱呀”一声,轻轻地合上门,周楚走路都在飘演讲可是大事,里面的人都讲到了尾声,很快就要到自己……
他急得手心冒汗,正要摸手机出来,却发现手机也留在柔道场了,顿时心都凉了半截儿。
周楚傻愣愣站在外面,满心都是绝望。
他正想着自己还是逃了算了,免得丢脸,却忽然瞥见前面跑来了个大胖子。
这不是那个胖子巫归吗,他来干什么?
周出眼神一顿,巫归的手中捏着他的手机!
救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