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蓝生下来这么多年,头一回想爆粗口,可是在话即将从舌头尖上蹦出来的那一刹那,昆蓝还是收回了。√∟,
她还穿着浴袍,卷曲的头发散落在肩头,脸上的表情依旧保持着先前那种尖锐的嘲讽与辛辣。
“你本事还不小,我有允许你私自带外人来找我吗?下次当心我告你骚扰,侵犯**!”
卧槽,哥难得做一回好人好事啊,虽然是好心办了坏事,但是也不至于这样打击哥的积极性吧?
周楚两手交叉在胸前,对昆蓝这种气势汹汹的责问有些心虚了。
这事儿的确办得不大厚道,他也承认,但是如果说没有私心,那也是假的。
小心翼翼打量昆蓝的表情,周楚道:“那个……我给你打过电话的,但是你一直没有接,她又在下面,我总不好直接带人走了吧?再说了,我又不知道你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这么水火不容。她跟我说了,是想要好好来找你道歉,还要道谢的。我觉得她那句话说得很好啊,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她……”
如果周楚不说这句话,昆蓝也许就原谅他了。
本来也不是很大的事情,回国来肯定避不开沈沁芳,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周楚来说这件事!
那一瞬,昆蓝忽然一手撑在墙壁上,手指尖点着墙面,丰润饱满的嘴唇一勾,沐浴露的芳香环绕着她全身,她笑得特别良善:“周楚,你上辈子一定是蠢死的吧?属猪的。”
“……我……”
周楚脑门后面一寒,根本不敢反驳什么。
他觉得昆蓝这神情,他要是敢说出一句半句,立刻就能被对方给灭了。
昆蓝刚才跟沈沁芳闹了两句。这会儿竟然觉得有些头晕眼花,她抬手按了一下自己额头,闭了闭眼,问道:“你跟她什么关系,为什么带她来这里?”
“她是江晴雪的朋友啊, 今天我去参加聚会。你之前不是送了我一枚铜钱吗?这一枚铜钱恰好被她给看见了,一下就问我是不是认识你。我也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事,都是要看着朋友的面子。所以我说了我跟你认识,她就在事后求我带她来这里,说不管你们两个人之间怎样,都想要给你道谢……”
其实这样说来,沈沁芳这人还不错。
那一番话太诚恳,以至于周楚一点也不想去怀疑她说的是假话。
他解释了一阵,昆蓝也听着。
两个人就在门口的角落里。昆蓝浴袍松松散散的,灯光昏暗,春光乍泄,不过周楚不大敢看。
昆蓝就这么坦坦荡荡地站在他面前,听完了周楚说的这些话,真是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仰了仰头,伸手摸了一把自己耳后微微湿润的头发, 又埋下头。低声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走回客厅。
周楚曾经来过昆蓝这里。当时的客厅还非常乱,现在看上去整洁多了,不过还是遍地的古董。
昆蓝坐在前面沙发上,将手机放了下来,上头还有之前周楚打过来的几个未接电话。
她道:“刚才人在盥洗室里,没听见……不过你也是能耐。竟然跟沈沁芳勾搭在了一起……”
“昆老师,我在网上搜到过一些消息,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吧?”
周楚现在生怕自己惹怒了昆蓝,做贼一样坐在了昆蓝右手边的沙发上,顺便特别自来熟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昆蓝却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当时的新闻报道是什么样子,昆蓝哪里能不清楚?那真是她这风风光光的一辈子最黑暗的时候,叫人作呕。只是这些她已经不想谈,当年她没说,现在事情已经成为了定局,还能说什么?
怪只怪,她没想到沈沁芳还能这样卑鄙无耻。
昆蓝自嘲地一笑,情绪也终于冷静下来了。
“我啊,就是这样的人,现在最后悔的就是没有扛住压力,否则一定叫她身败名裂,哪里有她现在的风光?她可不是应该来感谢我吗?”
笑起来的时候,昆蓝整个人的眉眼都像是浮出几分艳色来,明媚地让人无法逼视。
话说到这里,周楚还能插嘴个屁。
他简直觉得跟这俩女人比起来,自己就是一只纯洁的小羊羔。
啊,多么纯洁的自己!
周楚忍不住在内心之中讴歌,然后昆蓝就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我只是觉得好奇,你女朋友就放心让你陪着她闺蜜来找我?”昆蓝可不是那种什么也不懂的人,尤其是在对沈沁芳这一方面。
沈沁芳这个人的功利心和心机都太重了,并且还是个喜欢耍阴招的。
真不是昆蓝瞧不起周楚的智商,要是哪天周楚栽在这女人身上就有意思了。
周楚自然不知道昆蓝在想什么,他道:“我女朋友有点缺心眼,有时候觉得她很聪明,有时候又觉得她很傻,对自己信任的人一点警惕心也没有,比如这次……”
“你对沈沁芳的印象,不如我想象之中的好。”
这一点认知,让昆蓝有些愉悦。
周楚道:“我怎么看出你似乎有些幸灾乐祸?”
“我只是厌恶沈沁芳这个人罢了。”昆蓝摆弄着桌上那一串玛瑙手串,又戴在自己的手腕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应该懂吧?”
“那这么说,我跟昆老师也是朋友了?”周楚试探着问。
昆蓝道:“这都是什么时候了,麻烦不要叫我昆老师,你换个称呼能死?”
“那……昆……”周楚仔细思索了一下,忽然有些不知道怎么称呼。
“姐。”
昆蓝两条腿一架,优哉游哉地吐出来一个字。
周楚会意,从善如流道:“昆姐。我还是好奇,你跟沈沁芳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看她也不像是什么好人啊。”
“她也不过是个可怜虫。”
陈年旧事,昆蓝不想提,现在想起来都还堵心呢,更何况说出来也于事无补,她不是那种沉溺于过去的人。不可否认,她有异常光鲜亮丽的过去。可现在她觉得自己把头顶上的光环拿掉,就变成一个普通人,日子过得很舒心。
天知道那些名利背后,到底要使用多少阴司手段。
昆蓝道:“我其实不如沈沁芳……你应该知道,她是我的学生,当初瑞生记早就面临了业务寒冬,这个品牌一点也不会创新,默守陈规……如果没有新血和更新颖的点子,没有强心针。瑞生记只有死路一条。沈沁芳是沈老板的女儿,独女,掌上明珠。从小沈沁芳就学这些,但是沈老板没有请对人,带她入行的是个老头子……”
不是埋汰老人,而是因为那个老头子实在是太固执。
传统元素自然好,永远也无法否认传统的魅力,但是一味沉溺于传统。不肯朝着市场贴近,也是这些老古董活该的地方。
沈沁芳就是被这样一名老古董在教。
昆蓝现在特别痛恨自己惜才之心……
她一手搭着自己额头。周楚看不清她被手遮挡着的表情,只觉得这一刻的昆蓝,与外头的夜色,如此搭调。
夜色里的犷野和浪漫,情调像是萨克斯,吹奏在纸醉金迷的夜里。
昆蓝就有这样迷蒙的眼神。透着一种醉生梦死。
而她,其实很清醒。
周楚看着她,就觉得自己快醉了。
昆蓝的声音细细地,仿佛长廊里悠长的回响:“……那个时候她还不大,似乎才刚刚上大学吧?你知道麋鹿的眼睛吗?我第一眼见到沈沁芳。就有见到驯鹿的感觉。不过我错了,她不是一头鹿,她是……”
蛇蝎,美女蛇,或者是别的?
似乎一时之间找不出准确的形容词。
“总而言之吧, 我还是阴差阳错带了她入行,她叫我老师,她会的东西都是我教的,她的人脉是从我手里接过去的。我离开了之后,她完全代替了我的位置……人家都说名师出高徒,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昆蓝,就是被拍死在沙滩上的前浪……听着是不是很可怜我呢?”
多可悲啊,在记者们的笔下,她是一个嫉妒自己学生,为了老祥记的利益翻脸不认人的功利女人。
“当初闹得沸沸扬扬那件事,的确是我要逼她退赛……她绝对没有成为一名设计师的资格,有她在,就是对整个行业的侮辱。”
可是现在,她是整个行业金字塔的上层。
昆蓝道:“你知道活在世上最要紧的是什么吗?”
周楚看她情绪有些不对,也不敢说什么,顺着她话问道:“什么?”
“脸皮厚。”
昆蓝一声笑,又补充道:“只要有跟沈沁芳一样厚的脸皮,你将无所不能。”
周楚默然无语。
“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叫她退赛……”
“我说过她是个可怜虫。”昆蓝呼出一口气,不准备说这件事,“最终我不也没狠下心吗?她还年轻……只是我没想到,她一点后悔的意思都没有。我没了这个饭碗还能活,她没了这个饭碗,就直接……”
昆蓝端起茶杯来,然后朝着墙角一扔,“啪”地一声,茶杯落地,满地碎瓷片。
周楚听见她漠然的声音:“就想这个茶杯。”
听着昆蓝这意思,是完全处于一个高高在上的俯瞰角度来看沈沁芳这个人。
周楚还在想,便听昆蓝问道:“对了,铜钱呢?”
“在沈沁芳那儿。”
周楚下意识回了一句,刚刚回答完,脑子里就“嗡”地一声。
卧槽,完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