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了摇自己的水壶，发现不知是什么时候，自己的水壶上竟然已经被子弹钻出了一个弹孔。杰森只好抿了抿嘴唇，强忍着干渴闭上眼睛，不去看离着他不远正往嘴里灌水的小约翰。杰森没去羡慕有水喝的小约翰，他只能自责自己的不小心，虽说只是已经凉了的白开水，但在这环境恶劣的战区里已是弥足珍贵了。

为了跟那几个幸存下来的国军士兵解释清楚自己三人的身份，很是费了杰森的一番口水，若非如此，杰森也不会想起来要喝水。耳边突然传来那几个国军士兵惊慌的喊叫声，杰森先伸手把身边立着的狙击步枪抓在手里，然后才侧身贴着墙半跪着举枪四望。来的不是日本兵，出现在杰森视线中的是两架低空飞行的日军战机，杰森不由得眯起眼睛，想要试着辨认它们是属于战斗机还是攻击机。

飞机机翼下硕大的红丸标识是个人就能看到，这也正是那几个国军士兵惊慌叫喊的缘由所在。“不要喊，不要慌，也不要乱跑，都找地方隐蔽起来，飞机上的飞行员未必就能发现我们。”杰森一把一个把小约翰和胡安推进身边已经垮塌的店铺里，并冲那几个国军士兵喊叫道，示意他们也都各自找地方先隐蔽起来。

没等小约翰奋力的扑出店铺捡回自己的掷弹筒，局势再次发生变化，原本惊慌的国军士兵又突然欢叫起来，杰森顺着那几个国军士兵的视线抬头上望，只见两架身姿轻盈的战斗机正从反方向飞来。它们矫健而速度很快，转眼间就从街道上空掠过，机翼下的铁血十八星徽标宛若黑夜中的星光般灿烂。

这是杰森自淞沪战役爆发之后，头一次见到国军的飞机参战的身影，本该隐蔽起来的几个国军士兵兴奋的对着天空挥舞手臂。只见这两架国军战斗机带着悦耳的嗡鸣声冲向日军战机，并率先发出“哒哒哒”的机炮声。由于是白天，站在地面往上看，杰森他们只能依稀辨认出带有曳光弹的弹迹。就在这么一瞬间，日军的两架战机便已各自摆动机翼急转闪避，使得国军战机的第一通射击竟没有打下一架敌机。这让在地面上观战的国军士兵们，包括杰森三人都不禁把心给悬了起来。

避过对方第一**击的日军战机迅速拉起机头，它们攀升的速度与姿态看起来都要比对手赏心悦目得多，形成一前一后的双机战术队形之后，两架日军战机死盯住其中一架国军战机尾随而去。几秒钟之后，四架缠斗在一起的战机消失在杰森他们的视线之中，因为周围林立的建筑物，杰森他们并没有办法看到四架战机最后的决斗场面。

战机已经飞走了，欢呼的国军士兵们还意犹未尽的议论着刚才看到的场景，被推进店铺里的小约翰和胡安正要出来，却见站在店铺门口的杰森正面色怪异的侧耳好像在听着什么。杰森的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恐惧，极大的恐惧，侧耳仔细听着，直到杰森听到了一种类似于火车开动的轰鸣声，这才脸色大变的连声喊叫着让店铺里的小约翰和胡安赶紧出来。

“炮击，快走，离开这，找地方隐蔽。”战机飞走了，但战斗并没有就此结束。在杰森仓促的喊叫声中，震耳欲聋般的爆炸声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原本站在街道上的杰森等人全都摔翻在地上，一股粗粗的烟柱从距离杰森他们几个街区外的地方腾起足够二三十米高。

不但杰森傻了眼，就连那些国军士兵也都傻眼了，一般的炮弹可弄不出如此大的动静来。杰森恍然顿悟，“快走，这是日军的舰炮，快离开这里。”杰森的喊叫声还都没有结束，就见天空中忽然一股暗红的光华罩了过来，头顶上更是传出“嘶、嘶”的怪响……危险！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但是不少人还是觉得情况不妙，已经有人慌张的趴到地上。

“轰隆！”震天价一声巨响，炫目的火光中灼热的狂飙卷着泥沙把人掀飞、撕烂。“轰隆！轰、轰……”炮火接连袭来，已经快打成了废墟的整个街区瞬间就被全部罩进了浓烟与扬尘里，忽然闪动的爆炸火光中甚至可以看到被炸飞在空中再撕扯成几块的人体。

“走，不能留在这里，跟着我走。”忍受着那些灼热的空气逼进肺部的窒息感和滚烫的泥沙劈打到身上带来的火辣辣的痛楚，耳朵里嗡嗡作响的杰森绝望的呐喊着。他一边在盼望着这骇人的打击快点停下来，一边拉着小约翰和胡安向隔壁的街道转移。

杰森已经根本不记得炮击持续了多长时间，也许只是几分钟，又或者是十几分钟。这些对他已经不重要，在浑浑噩噩中，在浑身的火辣痛楚中，渐渐清醒过来的杰森知道炮击已经停了，虽然嗡嗡作响的耳朵里还是听不到任何声音，但是硝烟已经在渐渐散去，情况似乎正在好转中。

杰森在扬尘中大声的咳嗽，因为他想试着听见自己的咳嗽声，但耳朵里还只是在嗡嗡作响。不知道是不是遭受炮击的缘故，杰森接连几次站起来都跌跌撞撞地重新倒了下去，直到他伸手扶住了一根焦黑的木柱，这才终于站直了没再倒下。随着爆炸弥散的扬尘还未散去，视野里的一切都是昏黄的，就连那星星点点的火苗也都是昏黄色的。

从身边倒塌夏利的木板下找到小约翰和胡安，杰森三人脚步踉跄的返回刚才的街道，透过开始变得稀薄的扬尘，杰森他们看不到任何活着的人或者尸体。在他们的面前是地上一个个交错的弹坑，堪比房屋大小的弹坑，坑里几处燃着跳动的火苗活脱脱就是传说中地狱里的鬼火。终于，杰森看到了第一个人，一个灰头土脸的国军士兵半个身子露在浮土外边。小约翰几步冲过去抓着他的手使劲把他拽出来，但他一使劲却落了空整个人摔倒在地上，那国军士兵只有半截身体已经被小约翰拉了上来，下半身却早已经消失不见。

“走，快走。”杰森再次催促小约翰和胡安俩人跟着自己转移，日军既然大费周折的动用了舰炮轰击这里，一定还会派了地面部队杀过来控制这里，这里就只有他们三个人，继续留在这里只能是死路一条。接连穿过3个街区，杰森他们这才隐约见到了有国军的身影，本想就近这个地方暂时停下休息，谁知那些国军士兵却潮水般忽然向后退来。

“快看，是飞机。”胡安的叫喊为杰森解开了谜底，天空中几架战机正俯冲而下，机翼上明显的红丸标示已经表明了这几架战机的身份。战机从空中俯冲而下，即便它们没有挂载炸弹，可它们也能够以机炮和机枪杀戮阵地上的守军。“哒哒哒哒哒哒”连串的子弹呼啸着从空中划落，地面上顿时被激起大片尘土泥屑。仓促间，多数国军士兵都直接缩躲进街道两旁的废弃建筑物里，就连杰森他们三人也是不例外。

蜷身、闭眼，任凭子弹在耳边呼啸，此时别无选择，所有躲避敌机侵袭的人只能将命运交还给这世界的主宰者。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动，枪声仍在嘶吼，隆隆的炮声也“姗姗来迟”，连着烟花般的爆炸声盖过了一度笼罩在头顶的战机嗡鸣。国军一直缺少有些的防空火力，只好用自己少的可怜的战机去和日军的航空部队对战，随着战事的发展，日军已经渐渐掌控了空中优势。

空气中弥散的不只是硝烟味，还有越发浓郁的血腥味，杰森知道那些血腥味都来自于那些国军士兵。躲避在废墟里的杰森痛苦的闭上眼睛，默默体验着近在咫尺的可怕死亡，体验着生命陨落的无限哀伤，体验着这个世界的血腥与残酷。来回俯冲扫射了几轮，终于消耗了弹药的日军战机终于返航，可这仅仅是一场大规模轰炸的序幕，更惨烈的场面还在后面。

日军战机刚刚离开一会儿，一大群黑点就出现在了东北方的天空中，黑点很快逼近杰森他们上空，沉闷的嗡鸣声让人发自内心的不安起来。正收敛同伴尸体的国军士兵们失落地站在废墟中，不禁恍然抬头上望，正好望见那些黑乎乎的日军飞机正从数百米的高空扑来，简直就是一群赶来掠食尸体的乌鸦。

“轰炸机，是轰炸机。”震耳的怒吼响起，不等还没回过神来的小约翰和胡安做出反应，臂膀和后背便被杰森狠狠推了一把，两人乏力的身体顿时无助地跌坐在地上。转过头去，只见杰森正怒气冲冲的瞪着他们两人，“你们两个，如果不想死，就跟着我走，要快。”杰森说完便径直从两人身旁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