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主上!”
蛇三娘子惊惶跪倒,连连叩首,仿佛以泪洗面,“妾身在望祁尾山安身立命数十载,早已和山上一草一木都生出了感情,请求主上垂怜妾身不易,把望祁尾山留给妾身吧!只要主上能改了主意,妾身愿奉上大半身家,以资助大军筑造新城之用!”
她连跪连爬,倚伏娇躯抱住刘恒一只靴,柔切颤声地恳求,好不惹人怜惜。
可惜如她印象中一样,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将领,这个好像无敌魔主般的主上,其心好似铁做的,任是什么绕指柔情仿佛也无法融化丝毫。
“你这是做什么?”
就如同此刻,她都做到这种地步了,只换来对方眉宇微微蹙起,不悦地俯视下来,“赶紧起来,又不是不给你住处,只让你换个地方继续安住罢了,何至于如此惺惺作态?失去望祁尾山,我还你一座望祁头山,位置岂不更好?或者说你实在不愿,也能在望祁尾山住下来。”
听到最后一句,蛇三娘子刚刚转悲为喜,就听刘恒思忖着道:“只需你把山头给让出来,和你那群山匪精怪搬到山腰或山脚去住……一来能补充建城的力量,二来你我同山比邻,若是有什么动静,你也能作为新城的缓冲,甚或为我们报信与拖延时间,反倒更好……”
眼见刘恒越说越是心动,蛇三娘子花容失色,吓得连连道:“望祁头山更好,主上恩慈!妾身这就去催促小的们收拾行李,两三个时辰足够了,断然不敢耽误大军建城的良辰吉时!”
刘恒不再逗她,笑道:“既然如此,我就不留你了,速速去吧。”
蛇三娘子不断做福,陪着笑脸行出大帐,才敢转身匆匆而去,满面悲苦却是再也忍不住。
这个男人,难道一点不懂得怜香惜玉吗?
他竟是如此无情,莫非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故土难离之情?
满腹离愁之心,她银牙紧咬,回到山头手下们面前已是冷面寒霜,厉声催促手下速速收拾家当。
不理会手下一片骚乱,在她施威逼迫之下,收拾的速度很快。约莫两个时辰以后,一群精怪山匪簇拥着蛇三娘子的宝轿来到山脚,蛇三娘子掀开窗帘回首翘望夜色下的望祁尾山,美眸中难舍之色一闪而逝。
随后她放下窗帘,只传出冰冷的娇喝,“出发。”
一行妖匪三步一顿,五步一回头,即便有多么不愿不舍,还是与这聚居了数十年的望祁尾山渐行渐远了。
她们才离去,二三十个满是兴奋的工匠和黄儒世,就在上百将士的护卫下迫不及待地冲上了望祁尾山。工匠们带上各种器具,还有将士也被要求,一群人在黄儒世的指挥下做着各种测量,那种劲头,仿佛要把这座不算雄壮的望祁尾山给整个掀翻一样。
整整一夜,营地里敲敲打打,而不远处望祁尾山火光摇曳,也能隐约见到不少人影奔走忙碌,久久不断。
等到来日清晨,刘恒早早开了大帐,派人带上一些礼物前去看望蛇三娘子。说起来他总还有些藏品,尤其一些妖族专用的药草,除却满足小虫的口腹就没有找到其他用处,此刻正好拿来作为给蛇三娘子的赏赐,以做安抚和慰问。
其后,他一直在听白明泽的禀报。种种军需粮草,最近的收入和消耗,还有黄儒世报上来的建城耗用,一条条比对和批示,足足耗费了他整个后半夜,到现在才接近尾声。
听着战鼓擂动,将士们陆续出了营地,开始新一天的操练,刘恒应准了最后一条建城耗用,和白明泽都是露出疲惫之色。
白明泽匆匆前去处理杂务,刘恒闭目养神一会,才睁眼冷冷俯视向大帐角落处的黑影,让这团黑影突兀一个颤栗。
这是许久不见的虎老二。
自从他们混入胡骑这小半年,虎妖那强横气息根本不会收敛,刘恒自然不敢把它带在身边,于是一直把它放在蛇三娘子那里代为看管。
等到他们连战连捷,重新杀回胡骑营地,努含和莫古力所率的千骑还没回来,刘恒就朝虎妖的契约下了召唤命令。
包括蛇三娘子,两妖的契约立成,就会在刘恒神魂里留下印记。
这《点灵神魔术》的御兽术法颇为霸道,如果刘恒和它们距离近了,包括它们心神波动,所思所想都能知道个差不离,不可能在他面前藏下任何秘密。可是如果距离远了,只能遥遥感应到它们身在何方,甚或通过印记传达一些简单的命令,远没有距离近的时候那么神异。
之前激战如果有虎妖在,它那克制战阵的妖风神通能起到巨大作用,只会胜得更加保险。
可是朝虎妖的契约印记下了召唤命令,刘恒当时就感到不对劲,因为虎妖那边竟隐隐传来抗拒之意。不仅如此,后来刘恒部众和努含、莫古力那千骑激战之时,虎妖竟然还想趁机逃离!
时值两边激战正酣,刘恒只来得及朝印记发下严惩的命令,随后就再也顾不上这头孽畜了。
这严惩命令说来简单,实则对于奴兽来说,堪称天下最恐怖的刑罚,而且距离越远,所受的惩罚还会成倍递增!
十里内以妖丹为柴,妖火自燃,如有钻心之痛。
百里之内,妖丹中催生的妖火将会暴走,烧灼骨肉脏腑,其痛好似最霸道的火毒,浑身痛不欲生,欲求解脱都不可得。要是还有毅力逃到将近千里的距离,那么妖火将彻底爆燃,将其化作一具火柱,身心俱焚,短短几息就能将其烧成灰烬,连一丝血肉残魂都留存不下来。
这种死法之惨,刘恒知道后都觉得毛骨悚然。
当然,可谓天无绝人之路,如果这奴兽能逃出千里之外,契约的影响将会迅速降低,这就是绝境中唯一的生机所在。只要它这辈子都不靠近主人千里以内,顶多每月月圆之日承受契约妖火烧身之苦,却能重获自由了。
只是想要撑过这三层递增的妖火折磨得到自由,需要莫大的毅力和如铁意志支撑,还需要外力甚或运气相助,除此之外,只有自尽才能获得解脱。
别的不说,只说这头虎妖的话,刘恒真是不太看好它。
结果果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等最终一役结束后他分神留意了下,就发现虎妖老老实实留在望祁尾山,没有再敢往外逃窜。
营地和望祁尾山相距不过数十里地,可见虎老二连第二层的妖火惩罚都承受不住。幸亏它还算识趣,没有硬去尝试第三层妖火惩戒的滋味,不然那滋味想必能让它刻骨铭心,永世难忘。
感受到印记那头不断涌来急切的求饶之意,刘恒心下冷哼,让它继续承受妖火焚身的苦痛,直到傍晚召见蛇三娘子时心有所感,这才撤消了严惩的命令。
随后他再行召唤,刚刚吃过教训的虎老二哪里还敢推延,即便浑身受创极重,还是连滚带爬赶了过来。
再出现时,虎老二的样子可谓惨不忍睹,浑身焦黑,枯瘦得仅剩骨架一般,营地的将士差点认不出它来。
它强撑着来到刘恒面前就倒地不起,可见吃了多大的苦头。
这凄惨模样,刘恒都不忍心再惩罚它,但还是没有理会它,让它重伤垂死到清晨,等当前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这才重新面对它。
只此一眼,虎老二都不禁打寒颤,还得极力挤出讨好的谄笑。可惜它都不知道自己此刻有多丑陋,没了漂亮皮毛,只剩焦黑枯皱的大脑袋,知道它是在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鬼脸,要多狰狞有多狰狞。
刘恒心里啼笑皆非,脸上却是面沉如水,冷冷道:“你不是想逃吗?”
“我知错了,我知错了!”
虎老二忙不迭地匍匐叩首,连声讨饶。这磕头声好似重鼓,地表都连连巨颤,奈何身上血水都近乎被烧干了,它把脑门焦皮都砸裂了也没能流出丁点血迹,却是没能达到想要的效果,“恳请主上看在我及时悬崖勒马的份上,给我个补过的机会吧!”
“真不敢了?”
“真的不敢了,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再来一次了!”虎老二听着就怕,可见那妖火惩戒有多么刻骨铭心。
“别笑了,太恶心。”它这样子刘恒都不忍直视,皱眉呵斥,见它赶忙收起笑容,这才冷声道:“希望你这次是真记住了,若是再有下次,我可不想见到你的死相。”
虎老二大喜过望,又是磕头如捣蒜,“多谢主人恩慈,多谢主人饶恕!主人放心,绝不会再有下次!”
刘恒沉默一会,莫名轻叹一声,取出一瓶深潭灵水洒在它身上,“好好养伤吧。”
“是是是。”
感受着自身伤势以惊人速度恢复,虎老二已经感激涕零,忙不迭地应诺。看到刘恒像是要出门,它又急忙强撑起身子,凑到刘恒身侧谄媚道:“主人要去哪,让我载着主人去吧。”
“只是去旁边望祁尾山,你就老老实实待着吧。”刘恒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甩开它大步出了大帐。
“主人慢走,主人一路顺风……”
直等见到刘恒身影伴随亲卫一起消失在大片军帐中,虎老二才收起笑容,龇牙咧嘴趴回大帐里,只觉苦涩至极。
要是早知道这契约有如此恐怖,它断然不敢生出丝毫异心。如今吃足了苦头和教训,它彻底死了反抗的心思,终是认命了。
哪怕有刘恒的非凡灵水相助,它皮肉伤势恢复极快,可是内伤恢复的速度就没这么好了。
妖丹生火,烧毁近乎一半,等于毕生修为也被废去近半,这才是它最沉重的损失。原本它已是妖境一重巅峰,遭此一劫后差点连妖境都维持不住,直有继续跌落到精境的危险。
刘恒的灵水足够神异,却也只能帮他稳住伤势和当前境界,要想真正恢复原有的修为,这等神水也帮不上多少忙,非得数年苦修才行。
相比起这个,其它伤势都成小事了。
当然并非全是坏事,经此一劫,虎老二发觉自己的血脉竟比以前精纯了不少。
妖族以血脉论潜力和资质,它曾经杂驳的血脉,使它修行时往往吃力不讨好,而且越来越能感受到来自血脉的桎梏。
可是妖族血脉乃是天生,想要更改如若逆天。除却花费海量时间一丝丝去打熬苦磨,其他一些独特的方法都珍贵异常,要么昂贵到令它不敢妄想,要么就是有钱也买不到,让它为此苦恼不已,徒叹奈何。
没有身份背景,就是这么无奈。
它自己也没想到那丹火非凡,折磨它之余,居然还顺带帮它炼化了血脉的无数杂质。
如今它静下来仔细感受,血脉变化很是明显。曾经血脉应该只能支撑它顺利突破到妖境二重,可是现在的血脉之纯,甚至让它看到了一丝晋升大妖境的可能,这怎能不叫它心里震骇!
“误打误撞,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如果还能凭此领悟出妖火的运用法门,不仅实力大进,而且说不定……”它不敢再往下想,死死压制住心头那丝妄念,只让自己更加专心地运转妖气,恢复伤势,可还是重新萌生了拼命活下去的希望。
它这些念想,刘恒根本没有留意,因为朝望祁尾山方向行到半途就遇到了黄儒世派来报信的人。
“可以开工了吗?”
刘恒露出笑容,“好,我这就把人召集过来。”
他急于见到黄儒世的成果,索性亲自带人回返,召唤走了大半将士,又去拉孜部族要人。
等他赶到拉孜部族,那边竟是早就准备好了,整个部落六七千的青壮都被拉孜布尔汇聚起来,“大将军,如果不够,我们这些老老少少也可以一起去。”
“你倒很有觉悟。”刘恒讶异道。
拉孜布尔朝他深深行礼,“为了赎罪,我们部族愿意全力付出。”
“好,让这些青壮跟我们一起走,至于老幼,暂时用不上,等不够的时候再说。”刘恒点点头,正要在前面领路,忽然又顿住,“还有你和大祭司舒哈,我不放心你们两位留在这里,也跟着一起走吧。”
拉孜布尔老躯一僵,随后又是恭敬应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