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会还差两个小时进场时,丁凝已经盘好头发,穿戴妥当。
早上郑经理送来了昨天验光配好的隐形眼镜,还有好几套礼服和配饰,任丁凝挑拣。
巧婶比丁凝还要兴奋,像伺候她出嫁一样,替她挑来拣去,选了半天还没选好。
丁凝见大半设计不是低胸就是后空,布料少得可怜,低头望了望胸前的突出,有点迟疑,对于出风头这回事,前世的恐慌感隐隐作祟,还是不想太出众。
她随手拿起个a字母开头品牌的鹅黄色绣花蕾丝小洋装,少女礼服基本款,蓬松泡泡袖,宽敞裙摆,一层又一层繁复的花瓣能修饰身型,却也遮住了女性吸引人的美妙特征,重点是,方便在大裙摆下的安全裤口袋藏清凉油。
最后,丁凝配了双同色系羊皮坡跟小靴,还是戴上了黑框。
本来找个生病借口,躲开酒会也成,不一定非得去,可既然在这儿生活下去,总得是要跟人群打交道的,不能避一辈子,也许多折腾几次,这种说不出口的烂习惯会慢慢好也说不准。
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比平时年龄小,被度假村美容师化了个宴会淡妆,皮肤吹弹可破,掐得出水。
丁凝抬起手,对着镜子,抚一抚清瘦下来的突起锁骨,心里默默地笑:“放心,我会善待你这副身体,以后只会更好。”
巧婶这段时间见丁凝脱胎换骨,巴不得把她打扮成个仙女,叫外人全都看到她的优点,见今天是个出风头的日子,她却选了个不出挑的,这身衣服虽然可爱,可中规中矩的,没什么女人味,不该遮的全裹得严实,未免有点遗憾,劝道:“要不,再试试其他的?”丁凝却摇了摇头,笑道:“不失礼人前,也不会太显人眼,就是最好的衣服了。”
书里背景是古代,穿戴多宽袍敞袖,多半时间还光溜不着寸缕。这段日子穿惯了宽体恤仔裤,还是第一次穿这么束人,丁凝有点儿不大自在,趁酒会还没开席,先一个人出去转悠。
溜达到酒店入口处,丁凝见沿路立好了欢迎宾客莅临翠微湖山庄的指示牌,停车场专位多了不少车,应该有不少被邀请的客人提早来了,估计时间差不多,正要转身回去,身边林荫小道那边传来一男一女的对话声,异常耳熟。
丁凝站在树身下望过去,女人穿着一套宝蓝鸡心领丝绒曳地礼服,手上拿个晚宴手袋,白肤美目,纤脖上挂着一副圆润光泽的大溪地珍珠项链,直直延伸到下方半露的□,比平日还要美个七八分,可脸色却有些扭曲难看,正轻蹙眉头,抱着手臂,不停躲开身边人的纠缠,平时温柔娇媚都没了,面上爬满了不耐烦。
竟然是跟丁志豪一起赴宴的继母虞嘉妃。
身边那个男人,却不是丁志豪。
男人四十上下的年龄,瘦高,鹰钩鼻,一双眼有些阴鸷,西装笔挺的打扮,上衣的口袋露着个金色贴片,是参加邵氏酒宴的进场铭牌,似乎也是这次的宾客,嘴里在不屑絮叨:“……怎么,难得碰个面,装不认识?”
丁凝竖起耳朵,听虞嘉妃压着声音斥:“我是有老公的人,你别无聊,他跟小婕还有老陈在车库,马上就要过来——”话音没落,听见虞嘉妃“啊”一声惊呼,丁凝偷瞄过去,见那男人把虞嘉妃一把揽住,强压在怀里,语气戏谑:“哟,我忘记了,你以前爬了多少人家老公的床,挨了多少大老婆的耳光,才得了个老丁。这么个多金又对你忠心的傻子老公,当然珍惜得很啊。”一边说着,一边手也不老实。
虞嘉妃挣扎了两下,突然身子一颤,也不知道那男人使了什么手段,突然逼得她脸色潮红,消停下来,捶那男人两下,含羞带赧地催促:“好了好了,你别闹了——大白天的。你就说,有什么事情。”
那男人见这老相好端着一副贵妇嘴脸,呵呵一笑,把虞嘉妃抱得更紧,大手在她浑圆的臀上抚了两下,调笑:“就说我们两个,哪里都合得来。”却言归正传,附在虞嘉妃耳边说了几句。
丁凝再听不到两人接下来的话,这已经够震撼了。
其实也不算震撼,虞嘉妃早年陪酒出身,又怎么可能只认识丁志豪一个男人?
却只有丁志豪一个人把虞嘉妃当成宝,高高兴兴地抛弃糟糠,把这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大莲花移栽回家。
听那男人的言辞和打扮,应该也是商场中人,还跟丁志豪认识。
这顶绿油油的帽子哦。
丁凝啧啧感叹。
等再转头去望,一对男女已经走开了,丁凝心里正琢磨着,前方传来高跟鞋和皮鞋交杂下的抑扬和女孩的清脆娇声。
女孩是丁婕,身边人是邵庭晟。
邵泽徽一大早就打发侄子亲自领人在山庄门口迎宾接待,邵庭晟憋了一上午,早已经烦躁得不行,见丁婕一下车就撇下丁志豪贴上来,总算找到个借口,托词说要亲自送丁二小姐逛度假村,摆脱掉二叔给的任务。
前脚老妈在那儿会老情人,后脚女儿在这勾金龟。
丁凝突然觉得事情变得好玩起来,想知道这丁志豪还能有多可悲,这一家子还能有多混乱,兴趣一下子满满,也不急着走了。
丁婕穿着一套一字包肩的修身小礼服,后背镂空,收腰处褶皱刚刚一掐,把一具小蛮腰衬得更细,左肩上是一只手工装饰小玫瑰,卷发打理得很精致,染了个咖啡色,三分矜持,七分娇脆,对身边的邵庭晟说:“这几天,邵哥哥一定陪着我噢,我平时很少出门,更没来过度假村。”
邵庭晟本来只是利用利用丁婕,现在被缠住了,毕竟是东道主,不好失礼,只能陪在旁边,心不在焉地一路应着。
丁凝又听见小公主的声音传过来,这次有点迟疑:“邵哥哥,听我爸爸说,你昨天跟我姐姐碰面了?”
没做声。
小公主又弱弱试探:“……姐姐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我代她给你陪个不是吧,反正也不是头一次。姐姐这人吧,其实没什么,人挺好的,就是性格从小挺怪异,挺孤僻,连个朋友都没有。我每次想主动跟她说个话,亲热亲热,她对我这个亲妹妹也没什么好脸色,你也别太介意了。”
丁凝听丁婕在那儿自编自唱,意识到,原来丁婕是喜欢邵庭晟的,应该还喜欢得不轻。
能让这个小公主像对待饭票老爸丁志豪一样伏低做小,原因就只有,这位男人,是公主殿下看中的另一张金光闪闪的饭票。
丁凝豁然开朗,本来不大明白丁婕为什么处处针对自己,这小公主已经是丁家最得宠的掌上明珠,别人在眼里都是泥巴,何必总是为难这么个不喜出风头的原身,每次对自己都是话里带刺,夹枪带棒,原来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心上人对姐姐有意思。
丁婕这话倒是说得无痛无痒,讽刺人于无形,还给自己戴了个好心妹妹的高帽子。
丁凝掏出清凉油往鼻子下晃了一下,不经意地捏着裙角,探出身去,温和说:“是谁不给谁好脸色看啊?”又朝邵庭晟走过去,不紧不慢,打招呼:“庭晟。”
这一声,叫得两个人的心,都要跳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