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志豪经了虞嘉妃前后刺激,第二次倒下来,小中风变成了中风。
正值壮年的男人,被自己宠了半生的心爱女人气得半身不遂,从此跟体面优雅、风度翩翩告别。
出了重症监护室,意识慢慢恢复,丁志豪清楚因为偏瘫,下半生基本离不了床榻和轮椅后,就直挺挺躺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流泪,心继续如刀割,看着虞嘉妃这些年花自己的钱保养得比十八岁还娇嫩的脸就想扇一耳光,看见原先最宝贝的小女儿穿戴着一身名牌来探自己,更是心头呕血,想吼一声“孽种,滚!”,无奈连翻身都难,别提泄恨了。
人生最大的痛苦是,看着讨厌的人白日黑夜都在身边,偏偏又离不开她们,因为已经没有其他亲人了。
他不要这个时候一个人承受孤寂,只好躺在床上看着这对以前最爱的母女在眼皮底下晃,比在炼狱里呆着还难受。
而这样的难受,有可能会持续余下的生命。
几天下来,丁志豪情绪稳定了一些,但背叛的巨大打击,让他的人生彻底没了期望,脾气变得异常暴躁,动辄大骂大吼,吓走和气走了好几个护工,一贯强烈的男人自尊让他不想被外人接触自己萎缩难看的身体,洗澡擦身喂饭都要虞嘉亲自照顾。
原本词典里根本没家务活这三个字的娇花儿,一夜之间变成了被人使唤的老妈子,还是个不称职的老妈子,洗个澡能把丁志豪差点儿弄摔两跤,喂个饭能把丁志豪糊满脸的饭渣菜叶子……让丁志豪更加怀念贤惠细致的前妻杜兰。
与此同时,往日被老公当成眼珠子的虞嘉妃,非但把丁志豪照顾得不成人形,自己也是熬得晨昏颠倒,掉了大把头发,人不人鬼不鬼,想着下半生竟然要跟这个瘫子过,更痛不欲生。
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勾搭人夫、婚外成奸的半路夫妻。
两个人在对彼此的折磨中,两看相厌,什么你侬我侬的柔情蜜意都消磨干净了。
这天,丁志豪被虞嘉妃喂粥时又烫破了嘴巴皮子,抬起能活动的左手推向她,虞嘉妃连人带粥,仰倒在地,头正磕到床头柜的边角上,出了血,抬头,见这个原来英俊伟岸高大魁梧宽宏大量文质彬彬待自己简直像温室培育的男人,瘦脱了形,胡子拉渣,眼角挂着两颗眼屎,鼻孔一张一合,半张着嘴巴留着涎水,一呆,连疼都忘了,以前遇到他发脾气,还能撒个娇,现在看这德性,哪还有心情?再也没法子忍受,爬起来,抹一把清鼻涕擦一把泪,披头散发地冲动摔门走了。
丁志豪看着粥泼了大半,在地上打转儿的空碗,心里升起巨大的悲凉,更加牵挂杜兰母女。
自己抛弃了妻子和亲生骨肉,原来就是为了帮别人养女人和孩子,为了高高兴兴喜当爹么……
从icu出来,他除了逼着虞嘉妃服侍自己,拒不见丁婕的面,唯一就是想见杜兰和丁凝一面。
可是最想见的人,却迟迟不来。
丁志豪冷静下来,仰面躺在病床上,想了半天,考虑到实际问题,叫护士帮忙打了电话给律师。
虞嘉妃还年轻,自己这样子,以后是难得满足她了。
一个把自己钱投在外面男人身上、过去不安分、今后也很可能红杏出墙的老婆,一个还没来得及验dna、血缘不明的女儿,万一哪天再受气,爆了血管,可不一定再比这两次走运。
两眼一闭,这攒了半辈子的家业难道就给了外姓人?不不不,绝不可能!他拼搏下来的产业,只能给自己的亲骨肉,绝不可能好事了外人。
就算丁婕是亲生骨肉,也只能说明虞嘉妃跟自己在一起时的不忠。
他的心伤透了,再不愿意多想那对母女。
丁志豪找了相熟多年的律师过来,要求修改遗嘱,把公司与几处不动产以及银行资产交由长女丁凝全权托管,因长女还未毕业,暂由公司几名老臣子打理,霖新将名下前两年才添购的房产拨赠前妻杜兰。
律师见他大有一种千金散尽的意思,也没多过问,只尽本分提醒:“丁先生全副产业给了前妻和长女,并不是不可行,只是法律上丁太太现在毕竟是您妻子,也是享有财产权的。”丁志豪咬着牙关,艰难说:“我不离婚,她要是有离婚的念头或者对我半点懈怠,半毛钱得不到!我拖死困死那贱人。”律师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就立刻通知了杜兰。
杜兰接到丁志豪律师的电话,要她过去一趟。
电话里,丁家律师说了目前丁志豪的情况和想法。
丁凝陪妈妈一起到医院门口,还没进大楼,远远就看到气鼓鼓的丁婕踩着高跟从电梯出来。
她见这妹妹来势汹汹,把掌心拽着的手机,暗暗摁下键。
唉,真累,自己明明不过是个辣文来的,可从第一天遇到的境况开始,就生生把自己朝宅斗女战士的方向训练。
丁婕跟虞嘉妃一样,除了基本生活保障和有个家能落脚,被丁志豪停了所有银行卡。
她绝不接受这样的小市民生活,来找爸爸说理,还没进门就被吼了出去,下楼一撞见丁凝母女,上前扬起颈子,骂起人也摆了个公主架子:“你可真是厉害啊,连我外婆和舅舅都利用起来了!瞎了我跟我妈的眼,怎么就瞧不出你这满肚子坏水的狗杂种!几个月时间不到,就弄得我们家宅不宁!”
杜兰睫毛一闪,看一眼丁婕,语气温和,似乎要劝慰:“孩子——”
丁凝见杜兰又开始犯佛性,也来不及说,只对着丁婕回讽:“难道这不是报应吗?偷了别人的,又不想还,还有这种好事?你跟你妈瞎了眼,老天可没瞎。”
丁婕正要反诘,杜兰温柔的声音继续响起:“孩子,你——”她傲慢无礼地打断杜兰的话:“你给我闭嘴!”又朝姐姐逼近一步:“不就是想要家产吗?我跟我妈再怎么样,现在也是正牌丁家太太和女儿,你觉得,你跟你妈能有我们分得多吗?好啊,如果你真想要,等我爸死了,舔舔我跟我妈的脚,我考虑多施舍点儿给你们!”
杜兰这回终于顺利讲完两次被打断的话,朝向丁婕,表情认真,语气仍然宽缓和气:“——孩子,你妈是把人丢了把胎盘养大了吗?还是说你这种没家教的,不是人生养的?没事儿回家赶紧玩去,趁现在还没扫地出门。”
丁婕震惊,看着这个一脸祥和的女人,见母女两个撇下自己,渐行渐远,半晌还没回神。
丁凝也有点不敢相信,本来还以为杜兰要当菩萨,劝和说好话,走了几步,大力把妈一抱:“嘿嘿,妈你越来越厉害了。”杜兰微笑,有些谦逊:“正在学习呢。”
母女上楼进病房时,丁家公司的律师刚好出去办点手续。
丁志豪一个人孤零零躺在床上,完全不能自理,讲话含糊不清,歪着脑袋,看着衣着光鲜干净,气态柔净的前妻走进来,想起憔悴枯瘦,连个痰盂都不会拿的虞嘉妃,悲从中来,又悔又恨。
丁志豪这样的局面,丁凝还真没算计到。
本来只是想叫他们鬼打鬼,给自己和妈妈泄个恨罢了,可谁又知道虞嘉妃一家人都自私,丁家□丑闻又这么多。
更重要的是,原来两个人的真爱,这么不坚|挺啊。
原先因为有良好的经济条件,安逸的生活作保障,两个人在彼此眼里是神佛和莲花。
现在两个人在彼此眼里,变成了狗屎和抹布。
这个时候刺激一个病人,好像不怎么有人性?
可是看着身边憋屈了十多年的妈妈,丁凝还是掏出了手机,暗下了刚才录下的对话。
丁婕尖酸刻薄的咒骂斥责从电话里清晰无误地飘出来,每个字都像是重锤落地,敲得丁志豪的心粉碎成颗粒。
听到丁婕骂大女儿狗杂种,丁志豪也飚骂起来:“她才是杂种!”
听到“我跟我妈再怎么样,现在也是正牌丁家太太和女儿”,这意思是说就算把自己气死,就算不是自己的骨肉,也能凭着法律身份,夺自己的产业吗?丁志豪又浑身冻结成冰,之前跟律师商议过的决定,更加坚定了。
再听到那句“等我爸死了”的话,丁志豪更是火冒三丈,控制了好久,才让血压不窜上去,气过之后,又觉得心头悲凉。
呵,原来这就是自己当成小天使,每次回家都款着自己胳膊撒娇的宝贝小女儿啊。
丁凝看最好面子又大男人主义的丁志豪颓丧得像丧家之犬,胡子没人刮,病房冷气低了没及时调高,冻得清鼻涕直掉,看着有些恶心,顺手揪了一坨纸,擦去他脸上污垢。
杜兰看着女儿给前夫擦,也没阻止,见她弄完,低声蹙眉:“赶快去洗手。”就像是丁志豪得的什么传染病似的。
明明是听得叫人伤心的嘲讽话,丁志豪却觉得是亲人的关怀,像个小孩一样呜呜呜地哭了,这对母女现在重新变回了自己的支柱,当初怎么就会迷恋那只破鞋。拿自己的钱去赞助老情人,最珍重的女儿,还有可能是别的男人的种。
丁志豪哀声求着杜兰母女接受自己的安排。
杜兰拗不过,丁凝是真心实意地根本不想拗,前后答应下来。
丁志豪见自己的财产终于幸免于让自己成为绿帽男和接盘侠的女人得到,像个拿到糖的小孩子,眼眸发亮,又见到端端雅雅坐在椅子上的斯文前妻,心里涌起一股热潮,挪过手,想要去握杜兰的纤腕,吧嗒着口水,含糊道:“兰……你还生……生我的气吗?丁家的门永远为你而开……
丁凝看丁志豪眼下这模样,本来还有点儿同情,现在一听,昨天的隔夜饭却都想吐出来了。什么意思,浪子回头?可不是人人有机会当金不换,也不是每个金不换都能够被宽恕。
杜兰趁他还没捉到手,就赶紧缩回,皱眉嫌恶地看一眼前夫手上的污渍,脸上却很礼貌:“你安心养病吧,你家里那位,跟你现在很配的,有人天生就黏黏答答的喜欢掺合成第三者,我不爱这口。”
丁志豪怔然退回手,脸色又灰黯了几分,眼里全部是灰蒙蒙的死光。
坐了会儿,律师把代管转股一干继承声明大概说了一下,又跟丁凝订好了去事务所签字的日子,母女才离开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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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整个假期拉下帷幕,回学校前一天,丁凝也再没打听虞嘉妃和丁婕那边情况。
穷寇莫追,到了这个地步,再不用自己多做什么,光是丁志豪耗着不跟她离婚,就已经能让她下半生苦不堪言了。
好事成双,这天一早上,杜兰从报箱取回晨报,丁凝顺手拿来,看到头条登着偌大醒目的新闻标题:
“邵氏成功入驻西城区空地,一次性付清土地出让金,预计五年内完成七星级饭店群及现代商圈。”
下面的事情,该就是等邵泽徽回p城,迂回委婉地断掉跟邵庭晟的表面情侣关系了吧?
反正大家的事儿,都暂时告一段落了。
按照阿男说的,展会这两天应该就要结束了?
丁凝把报纸翻了个面,忽然有些迫不及待了,振奋得很,摸出那个白色电话,打了一条短信:“您什么时候回?”
想了想,好像太不礼貌了,前面打了个“邵先生”。
想了想,他似乎很不喜欢自己这么称呼?还是换成“二叔”。
后面其实还挺想加上一句:合作愉快。
拇指一点,讯息咻的飞出去。
不到一分钟,白色手机震动了一下,发信人“我”来了。
咦……这么快就回了?
丁凝突然觉得,比起他,自己的机德实在差得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回太晚了,没来得及更……给跪orz
谢谢皎皎的地雷和各位撒花的亲=3=鞠躬
_(:3」∠)_该放二叔遛遛鸟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