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二里多路,一个浑身是血、被同伴扶着的受伤俘虏忽然大哭大喊道:“义勇军兄弟啊,求你们放了我们吧!我身上的血都快流完了。我们也是老百姓,没办法才当兵的啊!我不想走了,想回家啊!”
他坐在地上,任身边押送他的士兵如何喝骂,也不肯起来。他的大腿受了伤,同伴只给他简单包扎了一下,现在仍然渗着血。
其它的伪满军也跟着喊了起来:“义勇军长官,求你们放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跟着日本人干了!”
耿龙纵马赶了过去。
“我呸!你们说你们是老百姓,刚才干嘛那么凶?啊!还有那个中队长,你看他凶的!”一个士兵恨恨地指着在地上哭喊的伪满军骂道。
“长官啊,他是中队长,以前就是东北军的,和咱不一样。咱真的是老百姓,没饭吃才当兵跟着日本人的啊!求求您放了我们吧!”那伪满军喊道。
“老百姓?谁不是老百姓?我们也是老百姓,那些死了的伪满军也是老百姓!但凡跟着日本人与义勇军为敌的,我们就要消灭他们!”那个士兵喝道。
“嚷什么?给我起来?刚才不是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现在熊了?”耿龙喝道。
“耿营长,”李月梅驱马来到耿龙身边,说道:“我看,还是把他们放了吧!”
“为什么?”耿龙皱起眉,看着他。
“耿营长,你也知道他们真的是老百姓,也是生活所迫。”李月梅说。
“放是要放的,但不是现在。先押回北安,教育一番后,会放了他们的。”耿龙点头道。
“我认为在北安放,和现在放,没有区别。”李月梅含着笑,语气柔和婉转,她说,“把他们押着走,又费神,到了北安,还得管他们饭,多麻烦呀!”
耿龙冷冷地看着她道:“苏司令那边都是这样随便就将俘虏放了吗?”
李月梅意识到了耿龙的不满,低下头,随即抬起来,明亮的眸子闪了闪,笑道:“那倒没有。只是他们是伪满军,不是日本人。苏司令和王司令都是这样做的。抓了伪满军俘虏,有时情况紧急,来不及押送,为了省事,就地教育后就放掉了。”
耿龙有些悻悻地看着她,微抿嘴唇,点了点头,认真地道:“好吧,我来处理。你们先走。”
耿龙命令负责押解的士兵把伪满军俘虏都押过来,集中坐在他面前。其余的士兵则带李月梅和救国后援会的人直往北安而去。
耿龙对伪满军俘虏讯问了一番,得知这是一支来自海伦的伪满军。这些人多是当地游手好闲的流氓无赖。中队长马如龙是海伦马家屯子的,家里是财主,他则是当地一霸,平日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后来从东北军混迹到伪满军当了中队长,对日本人的提拔感恩戴德,是个死心塌地的铁杆汉奸,恶贯满盈,死不足惜。
耿龙把这些伪满军教育了一番,告诉他们,义勇军是抗日的队伍,伪满军是臭名昭著的汉奸队伍,让他们以后不要再当汉奸。俘虏们忙不迭地答应了。耿龙令他们快些离开,各自回家,洗心革面,做个寻常百姓。伪满军们纷纷磕头谢恩,彼此搀扶着迅即离去。
伪满军一走,耿龙忽然感到轻松多了,同时心里涌起一股莫明的思乡情绪。海伦是他的家乡,这些人说起来可都是他的老乡。他觉得李月梅的建议太及时了。这样做不仅省了很多事,也让他有机会听了一回久违的乡音,且又给了这些老乡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李月梅,多么可爱多么完美的一个女人啊!他心里忽然生出一缕无法克制的柔情。但这种情绪乍一升起,他就皱紧了眉头,强壮有力的下颚错动了一下,抓着马缰绳的手不禁一颤。他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强行把刚刚涌起的充满柔情与向往的念头在心中扼杀了,就像用手指狠狠掐灭一支刚刚点着的烟头一样——尽管有些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