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梓，还有一点你要注意一下。”
陈斜阳紧接着说道：“你在演奏的时候，不要太顾及吉他的音量大小。刚才你一开始演奏的时候，音量刚刚好，不轻不重，控制得非常出色。但是乐团跟进来之后，你的演奏就显得有点‘重’了。”
“我知道这是因为吉他音量太小，你想让它从乐团里冒出来。”
“但是你不能这样去做，这会破坏整体的音量平衡。你应该以乐曲本身作为参照，该响的时候就响起来，该轻的时候还是要轻下去。”
“正式演出舞台上会有扩音设备的，你不用担心吉他的音量不够。”
叶梓点了点头，他自己也知道在这一点上刚才是犯了很大的错误的。
这，其实也是经验不够的体现。
潘喆叹了口气。
“老陈，也难怪叶梓会这样去做，古典吉他的音量问题……实在是……”潘喆摇了摇头：“古典吉他真的是很好的一种乐器，就是被这个音量问题给拖住了。”
“谁说不是呢。”陈斜阳同样摇了摇头：“好了，其它的东西我们慢慢再说，先把整首作品完整的演奏下来。”陈斜阳最后总结了一下。
“叶梓，等一会儿我们就再来一次。这一遍演奏的时候我会把速度再放慢一点，你要注意看我的手势和眼神动作，我会给你提示的。演奏的时候你要尽可能听清乐团的走势，跟他们尽量配合起来。”
“这一遍排练我的要求不高，独奏和乐团的协奏能够合起来，就算成功。其它的，我们接下去再一点一点细抠。”
“好的陈老师，我知道了。”
陈斜阳转向潘喆那里。
“小潘。叶梓的经验欠缺了一点，你带着乐团尽量跟着他。还有，现在是排练，没有使用扩音设备，你们的整体音量要减掉三分之一左右，要不然吉他的声音就完全透不出来了。”
“准备开始吧。”
潘喆点了点头。随后拉了一下叶梓就往回走，叶梓赶紧跟上。
啪啪。
陈斜阳再次拍了拍手。
“安静了。”
“刚才第一遍排练还不错，不过还是有很多问题。第一乐章……一提一定要注意旋律的延展性，我要的是那种绵延不断似断非断的效果，别给我拉成断断续续的。第二乐章……圆号要吹得再粘一点再松一点，还有老彭，定音鼓给我干脆一点，不要像刚才那样拖泥带水。第三乐章……速度是关键，那种轻快的感觉都给我用心做出来。我知道你们不是做不到这一点。你们呐，就是懒！一个个排练的时候磨洋工，就等着到台上再用心，我没说错你们吧？”
陈斜阳笑嘻嘻的说出一些要点，乐团里一阵轻笑。
“好了，都准备了，注意我刚才说的那几点。”
眼神扫过整支乐团，陈斜阳双手一提。指挥棒轻轻一挥，第二遍排练正式开始。
半个小时以后。叶梓用一声极其轻柔空灵的泛音结束了整首协奏曲的演奏，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休息半小时。叶梓，过来一下。”陈斜阳的声音将叶梓从乐曲的意境当中彻底拉了出来。
排练厅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陈斜阳拉着叶梓，走出了排练厅。
“老刘，真有你的，神了啊！”缪俊凯永远是一提声部最活跃的一个。一放下手中的小提琴，他立刻向着左边隔了一个位置的老刘说道。
老刘拿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水，这才笑道：“这有什么神不神的，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你也能一眼看穿过来独奏的这些演奏家究竟是什么样的水平。对了小缪。都休息了还不出去活动活动？”说着，老刘从自己的兜里掏出烟来拿在手上，站起来准备出门抽烟。
“老刘，你说过头了吧？演奏家？这个孩子现在还谈不上演奏家吧？”缪俊凯就是喜欢跟人抬杠。
“很快的。”老刘也不反驳，笑着说了一句，拿着烟就往门外走去。乐团规定排练的时候，只有当指挥正式宣布休息的时候才能出门抽烟活动，否则团员们必须呆在排练厅里。
人无规矩不行，乐团也是这样。
缪俊凯看着老刘走向门外，摇了摇头，同样站起身来向外走去。他很少抽烟，但是休息的时候他也不愿呆在排练厅里，出门走走活动一下也是好的。
“叶梓，这一遍演奏进步很大。”排练厅外面，陈斜阳点着一根雪茄吸了一口，微笑着说道。
叶梓陪在陈斜阳身旁，没有抽烟。他知道陈斜阳要指点他，这样的机会他是不可能错过的。就是陈斜阳不来找他，他也会主动找过去，现在这样的时候，他急切地需要任何一种对他的演奏有益的指点。
“陈老师，谢谢您。我还是更想听一听您对我刚才演奏的意见。”
“唔，找你出来我就是想跟你说说。”陈斜阳笑道。
他很喜欢叶梓这样谦逊求知的态度，知道自己的不足，肯花力气去一点点改正，这才是年轻人正确的求学态度。虽然他并不会像潘喆那样高高在上，但是他也不会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提携后辈，也是要分人分事分清态度看待的。得意便狷狂的后辈，提携他们作甚？
陈斜阳的时间又不是空得很的。
“刚才这一遍演奏，在跟乐队的配合上面你已经mo对了路子，就这样走下去，问题不大。剩下来的就是一些细节和经验的问题，这不是一两天可以解决的，要慢慢来。”陈斜阳的声音很温和，态度更是和善。
“叶梓，你的领悟力真的非常好，我真的没想过在第二遍正式排练中，你就能够基本上跟乐团配合起来了。”
“保持住这一点，这很重要。”
陈斜阳伸出左手拍了拍叶梓的肩膀，他现在越看叶梓，心里就越喜欢。没有哪一个指挥家会不喜欢领悟力出色的乐手。
叶梓“嗯”了一声，并没有沾沾自喜，仍然在等着陈斜阳指点自己的毛病。
陈斜阳想了一想，这才继续说道：“我刚才心里有点犹豫，要不要跟你说这些，因为对你来说，现在就说这些有点太早。不过我想了一下，还是跟你说了吧。”
叶梓凝神静听。
“刚才这一遍演奏，说实话只要乐团的熟练度再上一层，你和乐团之间的配合再默契一点就完全可以登台演出了。但是在你这里我发现有一个问题，对于这次演出来说问题还不大，但是解决不好的话，对你的将来会带来一点麻烦。”
“叶梓，你的古典吉他是跟谁学的？”
陈斜阳问道。
叶梓摇了摇头：“陈老师，我的古典吉他一开始是爷爷教的，爷爷去世以后我就是跟着教学书和磁带在练，练卡尔卡西，也练其它大师的东西。后来孙老师帮我将学习进程整理了一下，现在主要在学塞戈维亚大师的东西。”
“哦……那就怪不得了。”陈斜阳若有所思：“原来你的吉他基本上属于自学，那你的天分真的很高啊！不过我看你的演奏基础很扎实，一点都没有野路子的那种感觉，这很好，你要保持下去，有机会的话，可以去国外深造一下。”
“可能是你自学的原因吧，你现在的演奏特点太过于鲜明了一点。对于独奏曲来说这一点非常好，难能可贵。但是对于协奏曲来说，你这种过于明显的特点，会给自己和乐团造成一些小麻烦。”
叶梓有点不解：“陈老师，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照道理来说，演奏家不是应该具备鲜明独特的个人特色才好吗？”
“你这话说的没错。”陈斜阳笑着点头：“不过任何事情都有不同的侧面，个性太过于鲜明了，跟乐团的协奏有时候就会显得有点格格不入，除非乐团的特色跟你的特点正好能够协调起来。”
“过犹不及的道理，放在哪里都是行得通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