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跑来,赵伯琮也有些吃不住了,他拉住赵天赐的胳膊,“太子弟弟,你不能再跑了,前面是大人们处理国家大事的地方,我们不能进去。”他向后看了看,那些宫女太监们早就没了影子。
“你不敢进去就在这里等我!”赵天赐甩开他的手,一溜烟似地钻了进去。
“大庆殿”三个鎏金大字龙飞凤舞地高悬在头顶,赵天赐看也不看,直接推开大门溜了进去。
守门的太监吓了一跳,待发现是这位太子殿下时,慌忙跪倒见礼,太子殿下却直接越过他们,向前厅跑去。
“皇上,川陕一带地广人稀,流寇四起,必须严加整治,此事宜早不宜迟啊!”说话之人华服顶冠,面白无须,看年纪顶多三十几岁。
赵构高居龙书案之后,赵天赐探出头来,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下面的大臣们都低着头,既看不到脸也看不到脚。
“张爱卿言之有理……”赵构的话音还没落下,另一人手持錿板走了出来,“皇上,臣有话要说。”
“朱爱卿但讲无妨!”
“皇上!我南朝新立,时日尚短,此时应集中全国之力抗金讨贼,收复河山,川陕之事绝非紧要之务。”那人朗声道。
此人脸颊瘦长,胡须垂胸,说话时一动一动的,非常有趣。赵天赐正看得起劲,身后那两个守门太监小跑着过来拉他,他猛地一甩手,挣脱开来,两个太监哪敢用力拉他,一下子被他甩脱。这样一来,赵构和大臣们都发现他在这里了。
赵构向他招了招手。“太子?你过来!”
群臣一听太子二字,慌忙躬身跪倒,口中高呼:“臣等躬迎太子殿下!”
赵天赐毫不犹豫地跑了过来,赵构伸手把他抱在怀里,笑呵呵地说道:“天赐,下面这些人都是我大宋的股肱之臣。你看他们威风吗?”
“我看不见他们的样子。”赵天赐眨了眨眼睛说道。
“众卿平身吧,让太子看看你们的仪容!”
“谢陛下!”众大臣们纷纷起身,抬起了半张脸。
“父皇,我还是看不清啊!”他扭了扭身子,“我要下去看!”说完也不待赵构点头,跳下他的大腿跑了下去。
赵构伸了伸手,见他小小的身影灵巧无比,眨眼间就到了大臣们面前,只得笑笑说道。“皇儿,你要小心些!”
赵天赐可没功夫听他那些废话,他抬起头来走到前面那人身前,仰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忙俯首道:“回太子殿下,微臣知枢密院事张浚。”
他又来到那个胡子大臣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恭恭敬敬地答道:“回太子殿下,微臣观文殿大学士朱胜非。”
他在里面转了一圈,发现年轻面孔居多,便来到一个年纪最大的人面前。“老先生,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老者躬身道:“回太子殿下。微臣同签枢密院事吕颐浩。”
赵天赐意兴索然,这里面的人没有一个是他认识的。事实上他认识的人实在有限。他正准备回到上面的时候,忽然目光在一个人身上停住了,“你是秦桧?”
那人面白青须,一双细长的眼睛微微眯着,闻言愣了一下。“回太子殿下,微臣正是礼部尚书秦桧,太子殿下见过微臣吗?”
众大臣都纷纷回头望了过来。
赵天赐左右看了看,“李若水呢?他没和你在一起吗?”
众人闻言均是面现惊色,偷偷看了一眼上面的皇帝。见赵构也是一脸诧异,便更觉得摸不着头脑了。
“回太子殿下,”秦桧小心地说道:“李大人已经捐躯殉国了!”
赵天赐瞬间有些失神,“他没回来?”
“是!”秦桧把身体深深地躬了下去,象是在请罪。
“两位老皇帝也没回来?”赵天赐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秦桧忽然泣声道:“臣当年被金贼掳去,历尽九死一生才逃了回来,没能救回先帝,臣罪该万死啊!”说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放声大哭起来。
赵天赐瘦小的身体晃了晃,眼前发花,脑中一片混乱。
怎么回事?他明明把徽钦二帝救回来了啊,难道……难道这些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太子!”耳边呼唤声传来,赵天赐使劲晃了晃脑袋,见是大太监郭怀安,他脚步有些飘浮,被郭怀安半扶半抱着送上了龙庭。
赵构见他脸色发白,双目无神,关切地问道:“天赐,你哪里不舒服吗?”
赵天赐看了他一眼,“父皇,我……我有些头晕,想回去睡一会儿。”
赵构忙吩咐道:“郭怀安,速速送太子回宫休息。”
“是!”郭怀安躬身道:“太子爷,要不要老奴背着您走啊?”
“好啊!”赵天赐张开小手爬上了郭怀安的后背,把头靠在他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太子这一觉从晚上一直睡到第二天清晨,滴水未进。早上起来,那两只大熊猫眼就把伺候的宫女太监们吓了一大跳。
他这一宿只是闭着眼睛,根本就没有睡意。
靖康元年,他雪夜降临开封城,一路上纵马拼杀,做了那么多事,难道都是子虚乌有的一场幻梦吗?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可是无论他信还是不信,现在种种迹象表明,他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玩笑!自己又被人家狠狠地玩了一道!
如果那些事情根本就没有存在过,那么他又是从哪里来的?也速该和雅夫人送给他的部族信物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越想越头疼,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逻辑陷阱里面出不来了。
直到天光渐亮的时候,他才恶狠狠地咬了咬牙,暗自骂了几句脏话。
玩我是吗?
好,那咱们就好好玩一回大的!
别以为让老子进了这么一个小屁孩的身体里。就干不出什么事情来,小屁孩总有长大的那一天吧?老子等得起!
他饿了!
他要吃饭,他要长大!
“我是太子!”
他在内心深处不停地对自己说着。
还有一件更为紧急的事情要去做,那就是离开皇宫!
可是,太子未成年之前离开皇宫,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
郭怀安来了。他也被太子的熊猫眼给吓了一跳,“哎呀我的太子爷,您这是怎么了?奴才这就去叫潘太医过来给您瞧瞧!”说着就要往外走。
“站住!”赵天赐制止了他,“不要叫那个老头来,我烦他!我没事,就是没睡好。”
郭怀安咧了咧嘴,“我的太子爷,潘太医可是您的亲外公……”
“好了好了!你不要再啰嗦了,我饿了。有什么吃的东西吗?”
郭怀安躬身道:“太子爷,皇上招了礼部尚书秦大人进宫了,请您过去呢。”
赵天赐愣了一下,“请我过去?我还没吃饭呢!”
郭怀安:“就是要您和皇上共进早膳的。”
他居住的潜龙宫距离御膳房不算太远,走路也只需要几分钟的样子。
赵天赐很郁闷,看什么都觉得有气,跟在身边的郭怀安奴颜婢膝的样子更让他火大。
“老郭,你这么大岁数的。走路为什么不直起腰来,低头躬腰的。你找宝呢?”
郭怀安乍了乍舌,这位小太子说话风格太过怪异,“太子爷,您是主子,我是奴才,奴才在主子面前是不能挺腰抬头的。”
“没劲透了!”赵天赐狠狠地把脚下的一颗石子踢飞。“对了,进宫陪我玩儿的伯琮哥哥呢?他在哪儿?”
郭怀安:“回太子爷,小王爷回府去了。昨天跟着太子爷闯了大庆宫,挨了训斥,今天恐怕是来不了的。”
“我闯的大庆宫。跟他有什么关系?”赵天赐撇了撇嘴。
郭怀安:“太子爷,您是主子,主子犯错,奴才得替您担着。”
“是吗?”赵天赐停下了脚步,“如果我现在跑掉了,你是不是就要被打板子?”
“啊?”郭怀安愣住了。
御膳房里除了侍候的宫女太监,偌大的食桌上就只有三个人。赵构坐在首位,旁边是一脸苦相的赵天赐,礼部尚书秦桧远远地坐在下首,低着头象受罪。
“皇儿啊,你既然识得秦爱卿,我就把他叫过来了,你有什么想说的,直接问他就是。”赵构夹了一大块肉放到赵天赐的碗中。
“请太子考校!”秦桧拱手道。
“考校个屁!”赵天赐暗骂了一声,眼前这个人和他之前所见的那个秦桧完全就是两个人,虽然名字相同,模样也没变,但是下面这个人看着就让人生厌。
“父皇,儿臣病中曾梦到一个神秘高人,他说儿臣命犯孤星,需要有大忠之人相伴方可保平安。”赵天赐顺嘴胡诌道。
“噢?”赵构信以为真,望了望秦桧,“秦爱卿就是那个大忠之人吗?”
赵天赐点了点头,“父皇,你把他阉了,让他进宫来陪我玩儿吧。”
秦桧一听,身子一软,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秦大人,你是高兴得坐不住了吗?”赵天赐歪着小脑袋问道。
秦桧趴在地上浑身发抖,“皇上,太子爷!能为太子爷效犬马之劳,那是我秦家的荣幸。秦桧必定鞍前马后,万死不辞,可是……可是……陛下,微臣膝下尚无子嗣,还……还……不能进宫啊!请皇上体谅为臣!”
赵构呵呵笑道:“秦爱卿不必惊慌,太子与你投缘,你无事之时进宫来陪伴就是,不需净身!”
“啊?多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秦桧大喜,不停地磕头谢恩。
“没劲透了!”赵天赐狠狠地咬了一大口肉转过头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