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痛苦的日子马上就开始了。
太子爷一大早就被从被窝里拖了出来,木偶般被摆布着洗漱完毕,用过了早膳,便迷迷糊糊地跟着春喜和胡巴来到了上书房。
吕好问早就在那里等着了,赵伯琮也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行过见师礼之后,赵天赐一屁股坐在地上,把手放在桌子上,身子一歪,趴在上面就睡。
“嗯哼~!”吕好问从鼻子里面发出一个音节来。
太子爷没听见,继续大睡。
“当当当!”吕好问把手里的戒尺狠狠地在桌子上面敲了敲,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太子爷,上课了!”吕好问眉毛都皱到一起去了,他向坐在一旁的赵伯琮使了个眼色。
赵伯琮起身来到太子身边,俯在他耳边低声道:“太子,师傅叫你呢,该上课了。”
赵天赐晃了晃脑袋,赵伯琮热乎乎的气息在他耳边吹过,痒得很。
“太子爷!上课了!”赵伯琮推了推赵天赐,仍然没有反应。
吕好问叹了口气:“算了,让他睡会儿吧。”
赵伯琮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端端正正地坐那里。
赵天赐的确是有点累。
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仅存的那点灵光正在被这具身体吸收,大有消失之势,这让他非常的惶恐,所以昨晚又是整晚没有睡觉。他拼命地告诉自己,他不是现在的这个人,以前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不能随便忘掉。
可是总是事与愿违,他越来越觉得以前的事情就是一场梦,而且越来越模糊。现在他所生活的地方才是本来应该有的样子。
吕好问也是一晚没有睡好,为了给太子准备要讲授的东西,他可没少费心思。如果只是传授些孔孟之道,四书五经之类的,他信手拈来,本不需要花什么力气。可是直觉告诉他,这位太子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可以开始了吗?”一个时辰之后,赵天赐翻了个身,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吕好问忙问道。
“啊?还没开始吗?我还以为结束了呢!”赵天赐愣了一下说道。
“太子以前读过哪些书啊?”虽然吕好问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应该是句废话,但是他还是想问问。
“老爷子,我才三岁啊,我能读什么书啊?”赵天赐咧了咧嘴。
“请太子爷称老臣为师傅。”吕好问沉着脸说道。
“好吧,师傅就师傅!”赵天赐懒洋洋地说道:“吕师傅。我们开始吧。”
“好,那我们就从《伦语》开始吧。”吕好问拿起案上的一卷书册说道。
“慢着!”赵天赐差点没晕过去,这上来就搞《伦语》,他还能有命在吗?
“太子何事?”吕好问放下书卷问道。
“我们不应该从启蒙开始吗?比如《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啥的。”
“《三字经》是何物?”吕好问奇道。
“现在还没有《三字经》吗?”赵天赐愣了一下,“没有就算了,那后面那两样总该有了吧?”
吕好问面现疑惑之色。“有倒是有,但是老臣觉得太子爷天资聪敏。不必如常人般先学文字。”
这叫什么逻辑?赵天赐最怕的就是子曰诗云的那一套,叽叽歪歪的要人老命。
“要不这样吧,吕师傅,您别让我背原文,也别给我读原文,您就给我讲故事吧。”赵天赐想绕过去。
“讲故事?”吕好问摇了摇头。“孔孟之道乃圣人古训,何来故事之说?”
赵天赐道:“喻教于乐啊,比如孔子说‘有朋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您老人家就给我讲一个孔子待客的故事不就行了吗?”
吕好问呆住了。
“我没说明白?”赵天赐见老头呆呆发愣。想了想又说道:“典故,对了,那个词叫典故,您给我讲典故就行了。”
吕好问觉得自己的魂魄已经离体而去了,眼前这个丁大点儿的孩子真的只有三岁?
“吕师傅?”赵天赐见他很久也没反应,只是盯着自己看,有些担心地问赵伯琮,“伯琮哥哥,这老爷子是不是睡过去了?”
赵伯琮偷笑道:“吕师傅没睡,你看他还动呢。”
赵天赐回头一看,果然见吕好问抱着一大堆书卷走了过来,“太子,这些书中哪些你看过的,我们就不讲了。”
赵天赐翻了翻那些书,那上面都是些七拐八拐的符号,他把书扔到一边说道:“一本也没看过。”
吕好问拿起一本书问道:“这是《伦语》,太子既然知道其中的句子,怎么可能没看过此书呢?”
“这是《伦语》吗?”赵天赐接过那本书仔细看了看,果然模样有点像,“这些字太难认了。”说完又把书扔给了吕好问。
“噢!”吕好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太子爷不认识字。那就好办了,我们就从识字开始吧。”
毛笔这东西,是哪一年的古物了?赵天赐心中暗自想到,看来这个太子还真不太好当。
“这是你写的?”吕好问目瞪口呆地看着赵天赐交上来的“作业”,字迹工整,刚劲有力,起落之间透着一股非凡之气。
“吕师傅,我能下课了吗?”赵天赐问道。
“太子真乃神人也!”吕好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抢地高呼道:“天佑我大宋啊!哈哈哈……”笑到后来竟然老泪纵横,声音也哽咽了。
“伯琮哥哥,他……他没事吧?是不是疯了?”赵天赐看着又哭又笑的吕好问担心地问道。
“太子爷,你把吕师傅给吓到了。”赵伯琮说道。
“吕师傅!醒醒!”赵天赐推了推仍然处于失态之中的吕好问,“我可以下课了吗?”
“啊?可以,可以!”吕好问呵呵笑道。
“伯琮哥哥,我们玩去吧!”赵天赐拉起赵伯琮就往外跑。
两人一直跑到御花园里才停下来,赵伯琮喘着粗气笑道:“太子啊,你这课上得也太轻松了些。”
“怎么了?”赵天赐问道。
“你睡了一个时辰的觉,然后写了两个字,这一天的课就结束了。”赵伯琮哈哈大笑起来。
“有什么不对吗?”赵天赐一头雾水。
赵伯琮小声说道:“不信你看着,下次吕师傅一定给你加量。”
“对啊!”赵天赐顿时醒悟过来,“怎么不收着点呢!”他好后悔啊!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的。
放跑了太子和伴读之后,吕好问傻眼了。第一天上课,太子爷睡了一觉,写了两个字,然后就溜之大吉了,这可如何向皇上交代?老头坐在那里双眼发直,急得胡子都开始颤抖了。
太子爷和赵伯琮在御花园里坐了一会儿,感觉还是不妥,拉了拉赵伯琮的胳膊,“伯琮哥哥,咱们两个还是回去吧,估计那个吕老头还没走呢。”
赵伯琮笑了,“他肯定不敢走!”
果然,当他们两个人小心翼翼地回到上书房的时候,吕老爷子正站在门口翘首以盼呢。一见他们二人回来,长出了一口气,故意板起脸来说道:“你们这是到哪里去了,不是说只玩一会儿的吗?”
赵伯琮恭敬地说道:“老师,我们刚刚是跑得远了些,下次不会了。”
赵天赐想要说什么,见吕老头脸色也不太好,便吐了吐舌头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于是,这第一天的课程在短暂的中断之后,又开始继续了。
不过下面的课程吕好问就不会教了,因为他没有备课啊。其实也不仅如此,他是真有点心虚了,用平常的法子来教导一个三岁孩童当然是没有问题的,可是这位太子好象不太一样。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下面无论他说什么,太子赵天赐都表现得极为乖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聚精会神的样子让人产生一种强烈的感觉:他在装!
没错,他的确是在装。他决定忍,他必须是一个三岁的孩子,所知所想,也必须和一个三岁的孩子相同。
可是他越是这样,吕好问越觉得有点假。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就好象对着镜子表演一样,自说自唱自己看自己。
“嗯哼!”他清了清嗓子,“太子殿下,老臣刚刚所讲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没有!绝对没有!”赵天赐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伯琮,我刚刚讲的都对吗?”吕好问的脸色不太好看。
“对吧?”赵伯琮有些犹豫。
“真的吗?”吕好问脸色更加难看,他在讲孔圣人门下弟子三千,故意说独少子路一人,就是想看看太子的反应。
赵伯琮小脸憋得通红,“老师,我有一点不太明白,您说圣人有三千弟子,为什么子路却不是呢?”
吕好问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他用眼角瞟了瞟张口结舌的太子,一副被我看破了的意味。
赵天赐心里这个恨,这个老头子竟然玩这一手,看来他是看出来自己根本就有没用心听了。
“老师,我反对!”
“反对?”吕好问愣了一下,“太子殿下,你反对什么?”
赵天赐起身道:“老师故意讲一些模棱两可的东西误导弟子,这不是为师之道。”
吕好问哈哈大笑起来,“老臣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想看看你们两个是不是真的用心在听。太子爷,您好象不太用心啊?”
赵天赐把眼睛瞪得很大,很大!
算你狠!
赵天赐悄悄地在心里狠狠地呸了一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