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岚倒在那里，身子已经脆弱不堪，断断续续喘着气，已然是出气多入气少了，只是在这般重伤之下，忽地，他竟是低声笑了起来。

那笑声满是苦涩之意，充满了自嘲和无奈以及无尽的悲凉，而他的笑声也不过只持续了片刻，立刻就被更加剧烈的咳嗽与吐血打断了。

霄悠缓步朝他走了过去，双眉紧皱，面上神情复杂，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继续动手的意思，只是弯下腰，缓缓，缓缓的，捡起了落在一旁的罗生幡。

这罗生幡已经化作手掌大小，上面镶金边的花纹完全已然是看不到了，被苏岚的鲜血染得血红，赫目惊人，没了念力操纵，没了之前的凛凛生威，上面的淡淡蓝光迅速黯淡消失了，显得死气沉沉，宛如一件死物，说不出的诡异之意，在这个氛围，却化作无尽的悲哀与苍凉。

霄悠仅仅看了一眼罗生幡，轻轻摇了摇头，将它收入怀中，目光看回了苏岚，只见苏岚身子蓦地微颤了一下，嘴角翕动，似乎想要说什么，终究只是略略喘了口气，依然没有说出话来。

苏岚面带苦涩，突然，这个垂死之人，那残躯之中，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竟是猛然一把抓住了霄悠的脚。

霄悠却是吃了一惊，愕然的看向他，道：“你可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鲜血不断散开，苏岚只是微微挣扎，抽搐，只见霄悠目光凌厉，右手蓦地抵住了苏岚的胸口，念力一聚，凝气汇气，真气源源不断地汇入了苏岚体内。

片刻之后，苏岚苍白的面色，似乎有了一丝血色，大口喘息着，那双眼中的光芒却是依旧的黯淡，嘶哑着声音，断断续续地苦笑道：“你是…对…的。”

霄悠眉头蓦地一皱，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苏岚临死之际，竟是说出这番难解的话，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口气，愕然道：“什么对的？”

“主上…待…我情同…手足，恩...重如山，可我…”苏岚痛苦不堪，声嘶力竭，仿佛他每说一个字都令人受尽了折磨，但他竟是仍是苦苦忍着，一把抓住了霄悠的手腕，道：“只能…来世…再报了。”又是一阵苦笑。

霄悠纵然是铁石心肠，也不禁为之变色，面色却是极度复杂，肃容道：“你可后悔？”

只见苏岚苦笑了片刻，终究是微微摇了摇头，道：“我…终于…可以下…去陪…她了。”

霄悠这一惊甚比之前，听这话的意思，得知苏岚所爱的那位人类女子竟是已经早已不在人世了，心境却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带着几分不解道：“为什么，她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苦苦坚持？为什么你不回云虚宫？”一连叠音，仿佛不可置信，迫切需要答案似的。

苏岚面目抽动，整个人也慢慢软了下去，甚至连喘息声，也逐渐听不到了，片刻之后，只见他的嘴唇颤了颤，微微翕动，挣扎着说出了最后的话：“你…不会…明白。”

话到后面，渐不可闻，当最后吐出一个几乎微不可闻的‘白’之后，苏岚身子猛然一颤，随即全身松弛，气息断绝，却是就此过世了。

霄悠身子微微一怔，呆了片刻，他从小以命立誓，追随允天成就霸业，忠心耿耿，为天下妖族开创一片未来，将性命一切都一并奉献给了妖族，此刻，他的坚定信念仿佛有些微微动摇，却是仅仅一瞬间，而已。

苏岚话说一般便已过世，霄悠沉吟片刻，叹了口气，向已然死去的苏岚看了一眼，只见他双目仍是半合没有闭拢，便伸手将他眼睛合上，便缓缓站了起身。

江辰心中方是一震，亦为苏岚临死之际的那番话想不明白，仿佛苏岚受了霄悠那致命一击之后，却对他了无恨意，竟是理所应当的样子。正是蹙眉冥想之际，竟见霄悠环过头，朝自己这方向望了过来！

……

“就剩你了，出来罢。”霄悠神色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屏息凝神，目光灼灼道。

江辰心中突突狂跳，身子剧震，蓦地恍然大悟，道：“原来他早已知道我在附近，之前他叫我出来，却未料想到苗女替我站了出来，并且他未考虑到此处藏了两个人，见到苗女，又以念力探到我的气息依然在此，纵然得知，便是不敢轻举妄动，如今苏岚已死，那女子以被他支走，此刻就剩我一个人了。”

他心头一紧，躲在草丛角落中，冷冷注视那个身影。

霄悠冷笑一声，道：“现在此处就你一个人，你偷看了这么久，到底要躲到什么时候。”说罢，微微一笑，道：“以你散发的真气来看，很是熟悉。”蓦然间，话音一沉，双目之间尽是肃杀之意，道：“是罢，灵音派弟子！”

江辰面上血色瞬间褪去，苍白之极，脑海中嗡嗡作响，暗道：“他一开始果真是指的自己！”印证了适才所想，虽江辰脱离灵音派已经三年，但他所修炼的‘紫薇玄天心法’却是以之为根基，气息之间无不是灵音派的法决之息，哪里还敢有片刻迟疑，直如闪电一般猛然飞身跃起，窜入前面树林，飞驰而去。

不到片刻，忽然感到脚下地面深处，传来滚滚雷鸣巨响声，一波剧烈的激流袭来，气浪奔腾，江辰气血翻腾，呼吸不顺。

不由回过头，只见霄悠步伐闪电，赫然间出现在自己身后，数道气浪电芒，一并齐发，纵横交错，簌簌冲涌。

江辰心中大凛，暗道：“我绝非此妖的对手，难道要死在这里了么？”当下在半空上，不及多想，脑海之中闪自己学过的法术，仓促之间，想也不想，使了出来。

那暗流电芒如狂潮怒浪，掀卷而至，竟并数抵消了自己的攻击，炫光激爆，反弹的气浪震得江辰肌肤如烧，剧疼难忍，屏息之间，轰然见到数道气浪直袭而来，防不胜防，已经来不及抵抗，江辰心潮汹涌，苦笑道：“我果真要死了。”

二人双目交汇，蓦地的见霄悠目光短暂的停猝，似乎带有一丝诧异愕然，面色有些古怪，刹那间，只见他顿时撤手，但适才发出的紫闪气芒却是收势不住了，紫芒四溅，绚光闪耀，气浪喷涌，宛如山洪暴发，直直地向江辰胸口激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