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念了!”江辰似要释放出心中的恐惧,大吼一声,“它到底死了没有?”
“这也是当年仲罚想知道地。”允天深深吸了口气,闭目思索片刻,道:“它的肉身应该早就死了,因为我们正在它地尸体内。”
江辰蓦然一震,白骨彩柱、缭绕浓雾、肉瘤山峰、奇形怪状的岩石,凸起的管状物在脑海里一一闪现。“这是它残存的骨、灰、肉和血!”江辰尖锐突兀的叫声,让离笙吓了一跳。
“当年是北极圣地的妖族杀死了它!”江辰平息了一会急促的心跳,道,“金黄色的刀气斩断了它的血管经脉,我听到了它痛苦怨恨的惨叫。”
“所以它要复仇,所以蒙界里充斥了它临死前的诅咒,所以仲罚的日志里反复提到了‘罪孽’、‘代价’、‘报应’!”允天沉声道。
江辰和允天对视一眼,见到了彼此眼中的亮光。蒙界的神秘面纱正被他们慢慢揭开,一旦了解真相,便可化被动为主动。
听完他们的推测,离笙面色微变:“我曾在南疆的古籍阁里,浏阅过一段关于金乌海的奇特传说。”
“金乌海之底,孕灵异之气,化奇物踞之,方圆万里,鱼虾藻草绝迹焉。”离笙缓缓吟道,“这段传说大约记载于一万多年前。”
江辰沉吟道:“如果传说属实,那么在曾经的北极圣地的主殿,海之殿建立之前,附近应该是荒无人烟,生灵绝迹。而奇物,所指的就是‘它’。”
“海之殿原名灵殿,始建址于北极圣地东南的霄池屿,到了仲罚这一代,才率门人远赴金乌海,建殿于此,更名为海之殿。据传金乌海底灵气兴旺,适宜修炼,是一块罕见的风水宝地。允天如数家珍,道出。
“也就是说,金乌海底本是‘它’的地盘,后来才被海之殿占去。多半还是强行霸占的。”江辰猜测道,“而‘它’则被仲罚带人围杀,含恨而死。”
“绝非如此简单。”近,可见‘它’当时就有极为恐怖的力量,仲罚未必杀得死‘它’。”
“这很容易解释。仲罚他们一定是用卑鄙的手段暗算了‘它’,所以才会在日志里留下‘罪孽’之类的言词。而‘它’当时身受致命的重伤,逃入蒙界后,留下临终诅咒一命呜呼。后来仲罚疑心‘它’未死,才会追入蒙界,查访真相。”
“蒙界是宙的裂缝,拥有时间的无限可能性。只要‘它’逃入蒙界的这一刻没有死,就还有机会,重新经历另一条时光的岔路,从而逃过死亡的命运。”
江辰目瞪口呆,允天说的不是没有可能。蒙界是一座时间地岔路迷宫,而“它”本就是从这里诞生出来的生物。说不定真可以自由地再次选择,逃离某条时间岔路上的死劫。但既然如此,“它”又为何会丧命呢?除非“它”是在蒙界外被杀死的,可“它”的尸体明明白白地在这里。
“你我、仲罚都有机会在蒙界目睹未来,难道‘它’无法预见日后会死在仲罚手上吗?如果可以预见死亡,‘它’又怎会被仲罚暗算?”允天接着道。
江辰苦笑,这实在是一个无法解释的悖论。原以为大致解开了“它”的死谜,谁料却更加扑朔迷离。
允天明澈的目光也闪过一丝迷茫的烟雾:“‘它’理应可以逃过必死的命运,为何还会丧命呢?能够预见未来,不就意味着能够趋福避祸么?为什么?‘它’会躲不开呢?”
江辰哑口无言。作为宙地裂缝的独特生命,“它”拥有令人无比艳羡的重新选择的神奇力量,“它”是真正可以选择命运的生命!
离笙道:“仲罚的日志被撕去了几页,真相也许就隐藏在其中。”
“继续向下走。”允天宛如苍鹰掠起,直扑地底。裂开的沟壑足有几百丈深,随着他们不断深入,岩石地色泽也愈加多彩。形态离奇,倒真有点像肝脏、胃肠之类的东西。
最要命的是,眼前常常会浮现出鲜血横流的幻象,有时候,身畔的岩石忽然变成一道道血河,奔流而淌。厉嚎凄哭声纷纷从岩石内涌出,越来越刺耳。像恶鬼凶煞四面八方扑上来,要把他们的心肺肉脏扯碎抓烂。
好不容易下到壑底,四周恍然变成了血地沼泽,黏稠蠕动。他和允天浑身鲜血淋漓,都有些心悸神摇,难以自持。偶尔一个不察,江辰就觉得自己被拖入了血沼,越陷越深,掉入了一条茫茫时光长河。永无休止地漂荡。借助那魔胎力量,江辰才恢复了正常。
离笙出奇地安然无恙,比允天还好一些,后者不时闭目凝息。许久,允天吐气,挥拳,击出。高度浓缩成团地劲气犹如一枚花炮,砸向壑底。
“隆!”山岩崩炸的声音震耳欲聋,石块浪沫般飞溅,壑底被贯穿一个深洞。周侧的岩石纷纷外卷,如同被撕裂开的伤口。凄厉的叫喊声如同迅猛的浪头。一个接一个扑来。与此同时,一偻诡秘的气息从洞*出,将他和允天攫住。
像是完全失去了控制,江辰的神识仿佛和这缕诡气连在了一起,犹如飞蛾扑火,不由自主地向洞内飞去,连魔胎也无能为力了。允天同样如此,只有离笙呆立须臾,紧紧跟来。
洞内静寂无声,像一个死气沉沉的坟墓。江辰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寒战,犹如陷入了最可怕地梦魇,无法喊叫,无法动弹。然而,他的心反倒平静下来。这是最触近真相的一刻,他们为此而来。
最底下,有一大团隆起,两头尖中间椭圆,仿佛一只紧闭的巨大眼睛。当他们落到洞底的一刹那,眼睛倏然睁开了。
它是最阴森的蒙界,最腐烂的血肉,最怨毒的恶魂。这是“它”的眼睛!
他们陷入了眼内,随后,眼睛在身后闭上了。
四面忽然都是山,奇雄陡险的峰巅白雪皑皑,冷冽地天风从空中呼啸吹来,打得江辰的衣衫猎猎作响。
白云低垂,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触到。往下看,景物如蚁。江辰茫然站在山顶,这是怪眼内地天地,还是自己又陷入了幻境?允天正在不远处,呆呆地望着一棵高耸入云,傲岸雄伟的苍劲古树。
枝干似铁,霜皮龙鳞,古树宛如参天巨人,不可一世地傲立,铮铮枝叶风撼不动,散出狂烈迫人的威势。周围寸草不生,蝼蚁绝迹。偶尔有秃鹫从高空飞过,也远远避开古树,飞出很远才出“哇”的怪鸣。
......
“青!这树名唤做‘青’,是云界最有灵性的树!”犹如内心最深的一根弦怦然触动,从江辰的嘴里,出嘶哑的喊声。江辰目不转睛地盯着它,慢慢地,一步一步走过去。青像最艳丽璀璨的焰火,诱惑着他这只飞蛾的靠近。
“停下!”允天喝道。但江辰身不由己,一步步走过去。他如同踏入了一条光阴的河流,只能随波而漂。
青猛然摇颤,似在竭力抗拒江辰的接近。但这一刻,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就像无法阻止干渴欲死地旅人,冲向沙漠中甘甜的泉眼;就像弱小的羔羊,无法逃过饿狼的猛扑;就像命运闪亮的果子,在这一刻瓜熟蒂落。
满树白花霎时凋零飘落,如烟如尘。江辰仿佛陷入了梦境。
山下,蓦然响起震耳欲聋的吼叫声。旌旗飞扬。人头撺动,无数的苍生匍匐在山脚,叩拜呐喊。江辰站在山巅,站在最接近天空的地方。
我是云界最闪亮的星辰!
“不可能!”允天妖袍颤动,猛然爆出一声狂吼。江辰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失态的神情,怀疑、不甘、愤懑、悲厉。
他清晰感到了允天目光中的杀意!
然而允天又清醒过来。他看着江辰,江辰也看着他。
没有离笙,这不是幻象。江辰唇干舌燥,一颗心狂跳不止。“青若凋零,万主复出!”这句话被江辰死死压在喉咙口,像一团熊熊烈火。烧得他血脉贲张。青为他凋零,这意味了什么?江辰不敢去想,却又情不自禁地去想。
这是否是未来的某一个片段?他们不约而同地进入了一条时光的河流?这是多少年以后才会生的景象呢?
......
“这只是时间的无限可能性之一。”过了很久,允天涩声道。
“这只是幻象。”江辰强笑一声,笑声却在颤,拖着嘶哑的尾音。
“这只是时间地无限可能性之一。”允天重复道,声音冷得像千年寒冰。
“你也在,青是为你凋零的。”江辰艰难地开口。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沉闷而压抑。
“这只是时间的无限可能性之一。”允天缓缓地道。“青不为任何人凋零。”
“先想办法离开这个幻境吧。”江辰拙劣地转移话题,心里却明白,一颗剧毒的种子已经深埋在了他和允天的心中,再也无法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