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祥宝他们到达孟家坨的时候已近黄昏,招呼着挖了蒜黄窖的人家,从大队部推出磅秤,一边卸车一边让各家报数,过磅分蒜。赵连喜负责把秤,孟祥宝专管计数,二人均是意气风发。这一趟山东之行,他们不但带回了蒜种,也带回了致富的希望。
怀着忐忑的心情,揣着对未来的憧憬,孟祥宝一行到了山东济宁金乡。到这儿一看,人家这儿种蒜都种出来花儿,什么大蒜、蒜米、蒜薹、蒜黄人家这儿都有,更有孟祥宝他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什么蒜片、蒜粉的,甚至还有那个啥蒜油。
齐鲁生忠厚直爽,燕赵出慷慨激昂,尤其是双方坐在同一张酒桌上。齐鲁人怕远来的朋友喝不过瘾,连连相劝;燕赵人应热情的主人连干不惧,频频举杯。皆有古人之风,都是靠土地谋生的庄稼人,有着共同的感触、共同的话题,交情在酒桌上迅速的建立。几天几场酒,两方人就由半面之交到道义之交,从相视而笑到莫逆于心。
事情顺利的出奇,告别了新朋友。带着这几天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思,孟祥宝一行带着信心回到了家。
卸完车、分完蒜,孟祥宝等人舟车劳顿,张小寒劝大家就别再喝酒聚一聚了。都回家好好休息,明天早起大家一起去赵连喜家收蒜黄。
经过二十多天的生长,蒜黄已经是两叶一心四十多厘米高了。孟祥宝是个心细的人,特意从金乡带回的几把人家那儿割蒜黄的小镰刀,赵连喜今天起来还特意把它们又都磨了磨,把把都锋利异常。
张小寒接过小镰刀在手里掂了掂说:“嗬,还是人家这家什趁手!要不让祥森大(大:方言,伯伯、伯父。)再开火,咱们也打几把?”
孟祥森是孟家坨的乃至辛庄子这一带有名的老手艺人,会打铁、会木工、会瓦工,但他最有名的并不是这些,而是自制**、熬鹰玩儿鹰。这两年岁数大了,手艺活基本不干了。整天骑着驴架着鹰,背着枪带着细狗,四六八庄、漫着野地抓兔子,潇洒的不得了。
“中,看着他,我会他说说。小寒你那个瓷瓶的好酒给老头儿两瓶,要不这时候兔子正肥,他舍不得不出去,都是钱啊!”孟祥宝也琢磨是得打几把,要不这带回来的也不够分。这大伙儿一块干事,有有的有没有的这也不合适。
“中!”张小寒答得干脆,孙大有顶账顶回来三十多箱子孔府家酒现在都在自家厢屋码着呢!
张小寒拿着镰刀蹲在蒜黄床上,一手拢住蒜黄一手把镰刀放在蒜瓣三分之一略上处说:“最深就割到这儿,要不二茬长不好,产量低。”
看大家都看好了,张小寒割了几把,约莫斤半的样子,从旁边事先浸湿的稻草捆里抻出几个稻草,把蒜黄在地下戳了戳,戳整齐用稻草捆扎起来。站起身把镰刀递给旁边的张昌明说:“二大,你试试!”
两平米的蒜黄一会儿就被这个割两把、那个割一捆的很快割完了。把割好的蒜黄拿到院子里,张小寒对赵连喜说:“姑爷,这两三天先别浇水呢啊,等冒芽再浇。”
“恩,知道咧!”虽然产量不多,可这毕竟是孟家坨破天头一遭种出的蒜黄,赵连喜是一脸笑容。
在钉耙上勒去蒜黄根部的蒜瓣,过秤一秤五十四斤高高的。赵连喜也是场面人,当即在场的家家一家半斤,还不许打驳回,都上家蒜黄炒鸡蛋去。
刚出产的蒜黄颜色因见不到光都有些发白,这时候要在阳光下晾晒一会儿,让它的颜色转变为金黄色,这叫“晒黄”。晒完黄的蒜黄还要用干净的水冲洗一下,这是因为蒜黄在蒜黄窖温度较高的地方生长,如果不冲下水降降温,那这些捆成捆儿的蒜黄很快就会出现腐烂现象。冲洗后的蒜黄还得用塑料布盖起来,仍然不能让蒜黄见到强光,怕泛青。
关系远一层的人家都拿着蒜黄回了家,这关系密切的自然就留在赵连喜家。不管是以接风的名号还是以蒜黄种植成功为由,总之中午这一顿酒是跑不了了。
“这要不出去是真知不道这天多大啊!就说这种蒜,人家金乡那边都发了家咧,咱们这儿还是玉米麦子、麦子玉米的连茬种,吃倒是吃的饱喽,可打算发家那是万万不可能啊!”赵连喜对这趟山东之行是感慨颇多。
“杨店子那边办厂子开始有分红的咧,最少的一股听说也得分一万多!”张作良说起来办厂子挣大钱的。
“他作良你就看着人家分钱咧,你知道他们都入多少股呗,我知道的最少的入喽三万!”赵连喜是杨店子本街的人,杨店子的事他当然清楚,“这年头有几家一把能拿出三万块钱来地,那还不都是从抬会标来的,抬会那可是扒皮的利息。再喽说抬会都是年清,就是分这一万多块他也得标别的会,兴(方言,可能)把上个会给圆上喽。命好喽这么倒腾个两三年,外头兴没饥荒喽,命不好就得有提溜着片刀堵他的。咱们都是本分人家,有多少钱办多大事儿。你要敢掺和那个去,表姑父今儿说个大话,腿给你打折喽!”
“姑父说得对,这种蒜黄也不用咋儿着,菜窖改吧改吧就中。我看着这也没啥技术就是个精心,也挣来钱喽。回去我把院西里也挖个窖多种点,争取赶过年也搬家个电视来,嘿嘿!”张昌明笑着说。
“恩,今年咱们先带个头种种,挣钱让庄里都看看,眼眼儿热。过年喽争取让全庄都种上,都是土生土长祖辈传的庄邻,咱们谁也不能丢下!”孟祥宝不愧是大队书记,就是有觉悟。
“这咋儿卖咱们得有个章程啊!”张小寒插了一句。
“卖不用发愁,人家金乡哪儿上万斤都能卖个干干净净,咱们种的这点算啥!”赵连喜是一脸不在乎。
“姑爷,你说的这不对呀!人家金乡那是早就出名在外咧,全国各地到时候都上哪儿买去。咱们不中啊,咱们是第一年种,谁知道啊。”张小寒泼凉水说,“这蒜黄种出来不算完,钱装兜那才算完。明儿个李庄子集,姑爷你卖卖试试去,就势再把辛庄子、李庄子的饭馆都串串,看看他们要不要,能要多少?”说到这儿,张小寒又转头对孟祥宝说:“叔,你找找祥森大,让他天天出去喽带着个一捆两捆的蒜黄。走乡串庄的时候,找找各庄操持红白事儿的大操,让他们办事儿摆桌安排菜谱喽,能使上咱们的蒜黄。还有刚开始得控制点产量,要不乡下咱们咋儿想法也卖不干净。得上市里,咱们趟出道儿来有着落喽,才能敞开儿种!尤其是这是第一年,得让大伙都能挣钱啊!不能坑了大伙,白玩儿一场!”
“嗐!那要这么着,就别让你姑爷赶集去咧!明儿令正骑摩托驮着我,今儿剩下的蒜黄我们拿着上市里马坊市场批发批发看看去,中不中,还有唐山荷花坑打底呢!我都不信闯不出一条道儿来!”孟祥宝说的很有气势。
几个人又讨论了一番有了章程,就开始吆五喝六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