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陈默对于冯源并无任何好感,只是因为不欲内廷动荡,这才偷换了红箩炭。再有,他知道冯源是冯保的亲信,若是毫不作为的话,也怕冯保那里交代不过去。
他也差点送命,是强忍着怒气出手相助的,心里跟吃了一只苍蝇般腻歪。现在好了,李太后施展雷霆手段结果了冯源,让他一下子舒坦了下来。
不过,当他发现重新任命惜薪司掌印,朱翊钧望向孙秀时,他的心倏地就提了起来。他讨厌冯源,对这孙秀也好感欠奉,而且那孙秀跟冯保不对付,若是让他兼任惜薪司掌印,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冯保啊冯保,该谦虚的时候你不谦虚,不该谦虚的时候,你怎么反倒谦虚上了?
他有些恨铁不成钢,正在绞尽脑汁想办法转圜,便听到了李太后那一声咳嗽。
大多数时候,咳嗽代表着疾病,可也有些时候,咳嗽只是代表咳嗽的人有话要说。现在的情况便属于后者。
“不就是一个惜薪司的掌印么,你俩一个皇帝一个司礼监掌印,还为起了难?哀家觉着,陈默就挺合适,你每以为如何?”
这才叫一石激起千层浪,李太后话音未落,现场便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这可是一衙掌印啊,陈默年纪轻轻,真能担当重任?所有人都不能理解,在他们的心目中,掌印的职务,起码也得三十岁以后才可以考虑罢,这陈默究竟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让太后如此青睐?
陈默也不能理解,后晌的时候这李太后还下令不许他再去慈庆宫呢,虽然后来朱翊钧求情,这命令作废。可这才过了多大工夫,转眼间李太后就要将他提到惜薪司掌印的高位,变化之大,简直让人瞠目结舌,简直不合常理嘛!
这话若是朱翊钧提出来的,不用说,陈默立马推辞。可对这位风韵犹存,能够轻易挑逗起他**的中年美妇,在他内心深处实际上有些发怵,所以只能低头沉默,一句话都不敢说。
“陈公公?也太年轻了些吧,太后……”孙秀吞吞吐吐的说道,心里边却已经问候了陈默祖宗十八代的所有女性亲属。
“年轻又如何?吾儿十岁便登基为帝,十许年来,可曾出过岔子么?”李太后淡淡说道,杏眼斜睨,被她视线一扫,孙秀刷的就出了一身冷汗,虽然明知对方的借口说不过去,仍旧耷拉下了脑袋。
“太后娘娘三思,万岁乃龙子凤孙,天之骄子,陈默不过一小小宦官而已,又岂可和万岁相提并论,还请娘娘慎重!”冯保突然开口说道,对于陈默接任惜薪司掌印,他是十分赞同的,他了解陈默的能力。可若是一言不发的话,他这位份上又说不过去,索性光棍一些,来个婉谏。
对于这个协助自己母子俩站稳脚跟的老宦官,李太后还是十分尊重的,闻言并不动怒,缓缓说道:“冯公公说的有些道理,不过,君子知恩图报,先不说陈默有无才华,单只是今夜他救驾之功,赏他个掌印也不为过,公公以为如何?”
这话厉害,若是再反对,岂非是说朱翊钧的性命尚抵不上一衙掌印?冯保暗乐,面上不动声色,躬身说道:“老奴倒险些忘了这个茬口,如此说来,陈默出任惜薪司掌印,果然恰当。”
“皇帝,你以为呢?”
“儿臣谨遵母后懿旨!”朱翊钧一躬身,这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就算这么定了下来。
“甚好,”李太后微点凤首,略微提高了声气:“陈默听旨,兹念尔救驾有功,命尔出任惜薪司掌印之职,望尔忠于职守,不负哀家之心,听到了么?”
“奴才遵旨,谢娘娘菩萨隆恩!”陈默有些晕乎,跪倒在地,像跪在棉花团上似的。
“太后娘娘出手大方,朕这儿也不能太过吝啬,这样吧,朕在给你个差事,派你查抄冯源的宅子,完了宅子便赏了给你……嗯,稀里糊涂的就让你小子一步登天了,朕还琢磨着多多磨砺你一番呢,也罢,都是上天安排的缘分,朕索性将‘紫禁城骑马’蟒袍,玉带,一并都赏了给你……啧啧啧,十七岁便穿蟒袍的一衙掌印,不说绝后,却也绝对空前了,你小子好好干,争取让今日之事成为后世美谈,不然的话,哼!”
“万岁爷放心,奴才绝不给您和太后娘娘丢脸!”
“这就好!”朱翊钧点头一笑,接着冲众人摆摆手:“好了好了,今晚折腾了半宿,眼瞅着天都快亮了,都散了吧。大伴上了岁数,赶紧回去休息……母后,儿臣送您回宫!”
“好!”李太后转身上了坐辇,思琪望了陈默一眼,连忙跟上。朱翊钧也上了坐辇,陈默正要跟从,却被他摆手制止:“好歹你也是一衙掌印了,放你几日假,将抄家的事儿替朕办好了再入宫伺候朕就是。”说着从坐辇上探出身子,凑到陈默耳边,压低声音道:“把宅子好好收拾收拾,就等着把思琪迎娶进门罢!”说完哈哈一笑,冲旁边站着相送的郑淑嫔摆摆手,这才示意抬坐辇的宦官:“走吧!”
李太后与朱翊钧渐渐远去,郑淑嫔冲陈默嫣然一笑:“恭喜少言,亏咱当初还想让你来延祺宫当副管事,现在想想,真是……”
“娘娘折煞咱了,”经过一夜的相处,陈默发现愈发喜欢眼前这个天真直率的女孩儿,闻言连连摆手:“咱这不过是走了狗……”他突然意识到不妥,急忙收口。
“狗屎运吗?”郑淑嫔却将他未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他面上有些发热,腆然一笑:“口不择言了,咱这脑子现在还有些晕乎,让娘娘见笑了。日后娘娘若有事,只需一个吩咐,水里火里,咱要皱一下眉头,就让咱天打雷轰。”
“好啦好啦,你的心意咱领了,以后少不得要麻烦你的,到时候,别忘了今天这话就行。不早了,咱每折腾了半宿,都乏了,回去休息吧。”
“告辞,老奴告辞!”冯保冲郑淑嫔躬身一礼,倒让郑淑嫔吓了一跳。
冯保不以为意,转身离去。陈默也跟郑淑嫔施礼告退,追出去之后,果然见冯保的轿子停在延祺宫外没动。
听到他的动静,轿帘一掀,传来了冯保的声音:“少言,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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