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救援保证,路过心里也踏实了些。但干坐着等着别人来救这种事情,他可是做不出来。既做不出来,也不敢做。毕竟把自己的性命押在未知的别人身上,那实在是太过冒险了。
“程姑娘,你可知道有什么药能以烟雾形式放出,致人中毒,或晕或死,伤人于无形?”安排好了全部人手,路过单独带着程灵素进了他自己的房间。他这个问题想得到的只有一个答案。
果然,程灵素连想都不需要想,答道:“七心海棠。我把它制成蜡烛,只要点燃蜡烛,人就会在不知不觉中中毒。但这种药物在小范围内有效,要对付宽阔地方的军队……”
“蜡烛的确是不行。”路过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立刻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但若把它混入炮仗呢?”
蜡烛燃烧范围太小,但是炮仗却是在瞬间将气味送到大范围,且不易消散。
程灵素眼睛一亮,赞道:“妙!”当即从包袱里取出蜡烛并一些药粉,简要说明了药性后,递给了路过。
路过又下楼去叫来了悦来客栈的伙计们。外面官兵围侍,大家都心思惶惶,自是谁也不敢睡,一听路过召唤立刻集中了起来。
路过道:“朝廷官兵欺压百姓,封锁着想把我们困死在客栈里。如今大家只有同心协力才能共渡难关。我有个退敌之策,但却需要大家的帮忙。”
客栈的伙计们见其他人对他惟命是从,早就把他当作了领袖。如今听他这么说,自是满口答应,道:“路大侠有什么用得上的地方,随便吩咐。”
表示了一番感谢后,路过问道:“这客栈里有没有炮仗?或者制作炮仗的硫磺芒硝这些?”
掌柜的老张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带着瓜皮帽,留着山羊胡,一双细眼看起来很是精明能干。他听到路过这么问,立刻回答道:“店里还剩下些鞭炮,是中秋那天没有放完的。路大侠要炮仗做什么?”
路过道:“你们先把所有鞭炮和炮仗里的硫磺硝粉都刮出来,有什么用途,我随后再解释。总之,大家的性命就靠它了。”
性命当然不能只靠七心海棠的炮仗这么简单。客栈的人一听有了办法,立刻都兴致高昂地去干活了。路过回到自己的房间,程灵素一直跟着他身后,见到周围没人了,立刻提醒他道:“公子,就算把我们现在全部的‘七心海棠’花粉做成炮仗,要退兵十万,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路过道:“我知道,所以还必须有别的法子。”路过低头来看着自己的掌心。前头一番厮杀,伤口破裂,里面流出来的血仍旧是黑血。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身重剧毒命不久矣,其实他并没有切身的感受。
“公子,你……感觉怎样?”程灵素的目光也落在了他的掌心。
路过笑了一笑,摇头道:“没事。反而觉得比前头精神更好了。”男人流血不流泪,绝对是有理由的,至少流血促进新陈代谢,让人精神大振。“我在想一个问题,程姑娘,这三大剧毒的效用能持续多久?”
“什么意思?”程灵素没有听明白。
“你大哥中了毒,我替他吸出了毒血,所以我快要死了。现在我体内全都是毒血,如果被别人吸了去,是不是别人也会死?”路过语气平淡,表情正常,完全不像是在说自己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了。
程灵素听起来却是心痛不已,含泪回答道:“公子你体内的血全是毒血,若要把毒血吸出来,你也……没命了。”
“嗯。”路过点了点头。能不能有换血救人这种高深的医术,以后再研究,他现在只关注一个问题,“我只想知道,吸毒血的人是不是也会死?前头我们试着突围时,我注意到一个问题,我的毒血沾到别人身上,他行动就慢了下来,最后……哎,早知道我就先不杀他了。”
程灵素闻言眉头轻蹙。三大剧毒要解,必须以命换命。至今为止她没有见过吸过毒血的人活下来,所以也无法判断隔了一层的毒血是不是也会毒死人。路过见她也不确定,道:“那就来做个实验吧。”
路过找来一个千斤庄的弟子,让他帮忙抓了两只老鼠。之后路过用自己的血喂食了其中一只。不多久,那只老鼠的身子果然慢慢僵硬了。趁着老鼠死前,他又掰开了老鼠的牙齿,在另一只老鼠身上切了个口。这一会儿,虽然时间长了些,但另一只老鼠最后也中毒身亡。
程灵素看着这实验结果,目瞪口呆。路过心中恶心又发毛,但性命关头,也顾不得这些了。手中的武器越是危险,他们的胜算就越是多了一分。
“公子,你想用老鼠当作先锋队?”
“不行吗?”
程灵素道:“用七心海棠,我可以控制剂量。但是,三大剧毒无药可解……”
用老鼠去咬人,万一毒血这么传播开去,那死者将何止千百。药王派的弟子禁止用无药可解的毒药,她身为毒手药王的弟子,也发誓绝不滥杀一人。如今却要使用这无药可解的毒药杀无数的人,她当真下不了这狠心。
路过没有程灵素的善良,却也不愿意在她心里留下滥杀无辜的印象。毕竟,坏事可以做,坏心眼可以有,但还是别太光明正大比较好。有时候,伪君子也有伪君子的好处,能藏的时候还是要藏好的,尤其是在自己在意的人面前。
“程姑娘,你当初在替你大哥吮吸毒血时,想的是杀人还是救人?”
“自然是救人。”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做的其实是杀人的事?”
“我……杀人?”程灵素目瞪口呆。她是大夫,明明是在救人。
路过笑了笑,道:“你用自己的性命换你大哥的性命,你想的是在救他。但实际上,你是在杀人。你道你平生绝不滥毒杀一人,绝不使用无药可救的毒药,可却用那无药可救的毒血毒死了自己。”
“……”程灵素哑口无言。
路过点到为止,没有再多说什么。想出毒血杀人的是他,决定用毒血杀人的也是他,就算程灵素发誓不滥杀一人,她的确没有动手。
客栈里的伙计们还在忙着拆鞭炮,路过还不急着让他们帮忙去抓老鼠。他上楼去各个方向都查看一番,官兵的包围之势更加近了,密密麻麻的,蓄势待发,但想必都是忌惮“路大侠”之名,不敢轻易攻上。
如此正好。
待事情准备得差不多,路过去看褚十锤。周重阳内功高,替褚十锤疗个伤绝对不在话下。褚十锤经脉打通后,还需要调理。
路过把实情告诉了褚十锤,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褚庄主了。朝廷派兵封锁客栈,其目的是我,与千斤庄无关。如今褚庄主毒伤已解,不如带着千斤庄的弟子趁早离去,免得受我拖累。”
“路大侠说的什么话!”褚十锤怒道,“是瞧不起老夫么?老夫的命是路大侠救的,今日路大侠既然有难,老夫只求保全自己,将来怎么在江湖上抬头?”
“对不起,是我的不是。”路过连忙道歉,“朝廷重兵层层封锁,我实在是不想有多的人……”
“路大侠不必多说!千斤庄向来一诺千金,路大侠不让我们帮,就是看不起我们。”
路过以退为进,得到褚十锤再三坚持“千斤庄与路大侠共存亡”,他也不推辞了,道:“褚庄主如此义气,我若再推究反而显得小气了。既然这样,我倒有个主意……”
路过的主意就是让褚十锤带着千斤庄去骚扰军队,假装要突围。但是也不必要突围成功,只是冲过去,如果朝廷阻拦,那么杀一阵了就退回来。
其实目的很简单,就是“狼来了”。
“千斤庄连我在内十五人,突围哪一路比较好?”
“左侧。”
左侧那一方正是路过等人先前突围过却没有成功的。周重阳不解,他们遭遇过突围,防御必然更加严密,为什么还要以卵击石,保留些力气等待援兵来救不是更好?
路过道:“我不是不信红花会的实力。但是朝廷十万大军,红花会人再多也于事无补。我们必须得先冲出去。”
程灵素问道:“公子是想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路过笑赞一声:“聪明!”
他就是要多喊几声“狼来了”,等狼真的来了时,他们来不及反应,自然就落入他的陷阱了。
果然,千斤庄几次突围后不成后,朝廷官兵已经懒得压制他们了,只当他们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
“路过听着!你已经被重重包围插翅难飞了,快快束手就擒吧!”前门口传来喊话声,正是白日里被周重阳打败的周铁鹪。官兵们已经把墙拆的差不多了,却围在几十米处不敢攻进来。
此次围剿的朝廷官兵,正门一路是福康安领着的大内高手,后门一路是孙克通带领着骁骑营的卫队,左右两侧都是朝廷军队。是以左右两侧人虽多,反而是最薄弱的地方。
“不用理,让他们喊。”路过笑着吩咐着众人,一点儿都不担心有人敢先遣闯进来。他让悦来客栈的伙计分散在客栈四周,去放炮仗。也不用太多,四十多个炮仗,沿着朝廷的包围圈子,零星都放几个,剩下的全都集中攻击左侧军队。
左侧军队早对他们的攻击免疫了,连眼皮都懒得多抬一下似的。哪知道,这次客栈里出来的人却不是挥刀舞剑地冲了。
只听得一声一声“咻咻”的声音,炮仗带着火苗冲向黑压压的军队,所到之处“嘭嘭”爆炸声不断,惊得士兵们连连跳脚,各自要躲,大家你挤我,我挤你,顿时“哎哟”之声不停,也不知道是被炮仗炸到了,还是被挤到了。
“大家不要慌!稳住!”长官们呵斥着将士,维持着队形。官兵都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对这番攻击只在初始混乱一番后,很快又在将领的指挥下重新调整好。
但没多久,炮仗里的“七心海棠”药性发挥,中毒的将士无声无息地倒下。旁边的士兵都慌了神。大家惊恐地喊着“有毒!”各自想要远离,挤压更加厉害。
正当此时,脚下忽然有绒绒软软的东西乱窜,见腿就钻,见人就咬。
“哎哟!是老鼠!”有人惊叫着。
黑暗里,看不到老鼠的影子,就算能看到也捉不到。眼见着头顶有毒烟,脚下有老鼠,身边中毒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将士们捂着口鼻蹦蹦跳跳,全乱了套。
“全给我静下!”将军怒吼着,但也只暂时起了一点儿作用。站着的人全身渐渐僵硬,轻轻一碰就跟着倒下了。
“有毒,有毒!老鼠有毒!是毒手医仙!毒手医仙!”
一传十十传百,十几个炮仗,十几只老鼠,就好像推到了一个多米诺骨牌似的,十万的军队你推我挤,惨叫声不断,被毒倒的人没多少,但被踩死的却是不计其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