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你这小子,半年不见倒是长了些气性。”宝象有心要在师傅面前显摆,根本就没把这个当初又没骨气又没本事的手下败将放在眼里。他边说着,倏然上前,抓起路过一只手往上翻去。
路过让他抓,顺着他的力道毫不抵抗,另一只手却趁他靠近之时在他面前虚空一弹。宝象愣了愣,问:“你做什么?”
路过朝他一笑,灿烂无比,手指弹出之后,立即变为中指食指前身,叩向宝象颈间。这一下,他催动内力,宝象只觉得手中抓到的软绵绵的手腕忽然像泥鳅一样滑溜,本来毫无威胁的一指攻击也变得凌厉十分。他生平杀人无数,对临阵危险自是有几分嗅觉,当即后退了两步,又惊又怒道:“你……你会武功?”
路过本来就不是真要跟他打,得了自由见好就收,拍手笑道:“看起来似乎还不错。”
宝象“哼”了一声,讥笑道:“三脚猫的功夫,也想在老子面前显摆。”
语毕他揉身上前,哗地抽中腰间大刀,朝路过劈来。刚才是他轻敌,以为这小子没什么本事,只要擒住他给他点苦头吃再威胁两句,轻轻松松就打发掉了。没想到半年不见,他居然学了一身武功。虽然不好打发了点,但也不足为惧。
宝象武功高出路过不少,所使的血刀刀法更是精妙无比。路过自知不敌,原本想测试自己到底能抵挡几招,但宝象有心要让他臣服,一上来就是血刀刀法中最精妙的“流星经天”。
路过只修内功,不懂招式,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盯着他的刀刃,以期能避其险锋,再出手反击,后发先至。
理论绝对是好的,但实践起来实在是很有些困难。
宝象的刀只在出招的瞬间能看到有道白影挥出,随即消失在一片刀光缭绕中。眼前是一片炫目,哪里还看出剑在哪里?
能逞能时趁机逞,不能逞时赶紧跑。这叫大丈夫能屈能伸,时刻保持清醒,知道哪条路才是该自己走的。
路过非常清醒地身子一矮,险险地躲过了宝象着劈开盖地的一击,嘴里嚷道:“大师傅饶命!”
他内功虽精进不少,但起点却是零,临敌经验又有限,这一开口,内息顿时就有些岔了。内息不稳,脚下跟着一个踉跄,他只觉得胳膊一凉,宝象的刀就从身边险险地划开。
宝象见他躲过这一招,大怒之下要立即变招再攻过来,听到他喊“饶命”,便嗤笑一声收了手,道:“算你……”
哪知道他这句话还没说完,路过就已经消失在他面前。他迅速扭头,却见路过一个踉跄后,扑向了旁边的师兄弟。
“血刀门”其他弟子早看出路过那点武功根本就不是对手,因此也没有放在心上。见他躲避师兄的躲得如此狼狈,当即更是哈哈大笑,鄙视味道十足。其中一个见路过跌倒面前,伸脚要踹他一下,让他跌得更狼狈一些。
路过趁此机会抱着他的大腿往上一带一牵,那和尚失去重心,笑到一半也笑不出来了,“啊哟”一声,硬生生地被摔了出去。路过借他这一力站稳了,趁着其他人怔愣之时,噗噗噗连弹几下。
一道红光忽然自眼前闪过,路过一惊,急急缩手,却还是收手不及,冰凉的刀刃从手背划过,鲜血立刻涌出。
他心中喊着好险,却顾不得手上的伤,再朝剩下两人欺近。他的招式非常简单,只要一只手能抵挡住对方一招,另一只手必定弹出一指,然后绝不恋战,马上就逃。他武功当然是比不过人,但“血刀门”一来早看出他武功不济,二来也要留他一个活口,因此没人上来就使杀招,这也给他提供了可乘之机。一招半式挡下来,竟然都顺风顺水,虽然受了些伤,却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眼看着六个人都被他弹了一弹,路过心中这才舒了一口气,正要拍手准备谈条件,脑后忽然一阵劲风袭来。他暗叫不好,那劲风来得如此之快,闪避已然来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听到“啊!”的一声,劲风顿时变了方向。随即只听“嘭”的巨响,灰尘簌簌,落木萧萧,竟是屋顶被打了个大洞。
路过回头看去,只见灰尘影子中大红袈裟的和尚捂着眼睛,狂乱地叫着,声音好不凄厉,正是血刀老祖。
路过连忙退后几步,正纳闷间,忽然瞥见灰尘中一个绿色的影子正穿过灰尘扑了过来。他直觉地伸手去接住,那绿色影子却一头撞进了他胸膛,还不死心地继续钻,像是要钻进他胸腔里去。
“师傅!”血刀门五个弟子一起上前,围住血刀老祖。
“这小子有古怪,快杀了他!”血刀老祖捂着眼睛,黑血红学都从指缝里流了出来,“还有那只鸟,一个都不能放过!”
五个弟子不敢抗命,一齐向路过扑来。路过取巧尚只能勉强应付其中一个,如今五个一起上,哪里还是对手?当下想也没想,转身就跑。但才转过身,一个大红影子扑面而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哪里跑?”血刀老祖拦在他面前,一刀劈将过来。
路过一个哆嗦,躲无可躲,就地一滚,极其狼狈地躲过了这一刀,喊道:“我告诉你们连城诀,大宝藏,别杀我,我告诉你们!”
他嘴上虽说着软话求饶,心里却是骂翻了天。有没有搞错,丁典的武功是烂到了什么程度,为什么片刻就能放倒他的迷药到了“血刀门”这里却撑了这么久还不倒?
大宝藏的诱惑实在是大。血刀老祖的刀生生停在半空,喝一声:“说!”
他一只眼睛紧闭着,脸上黑白交错,只睁着另一只圆滚的眼睛瞪着路过。他内力贲张,周身仿佛仿佛有着无形气流,吹动他衣衫鼓鼓,但手中的刀却是落在路过面前,纹丝不动。
路过心中顿时明白,骇然不已。血刀老祖那一只眼睛被鹦鹉给啄了去。眼睛乃人周身最柔弱之处,他此时的疼痛可想而知。向来真气随心转,他在如此疼痛之下居然还能控制住几乎暴走的真气,一把刀落在他鼻子上,却没有伤到他分毫。
这血刀老祖能打败“落花流水”绝不只是靠取巧得胜啊!
但这关头哪里是感叹佩服敌人的时候?他惊惧得牙齿都在打颤。自他进入金庸的世界,《飞狐外传》里人人当他至尊一般敬着畏着爱着,就算偶尔有不识相的凑上来,哪个真的敢伤他、能伤他?他只要一眼瞪过去,对方自然而然就被他的气势吓趴了。就连在这《连城诀》的世界里,就算他半点武功不会,照样靠着“先知”将天下群豪玩弄于鼓掌之上,即使缩头装装龟孙子,那都是诱敌骄敌之策,胜券在握。
哪像现在,虽然都是小伤,但他都没空去数到底被砍了几刀了,弹出去的迷药居然到现在了也还没发挥效用,还被一个削铁如泥的宝刀明晃晃地悬在头上。稍微一动,他的头恐怕就要像菜瓜一般被切成两半了。
他丝毫没有掩饰这种害怕,颤颤巍巍地道:“你们饶我性命,我带你们去找宝藏。”
血刀老祖的刀从他的鼻子移到嘴唇,又从嘴唇移到颈项,最后停在了他心口。寒气逼人的刀,隔着衣衫都能感觉到。路过真后悔没有多穿几件衣服。
“把这只鸟交出来。”血刀老祖说着。
怀中的鹦鹉继续往他怀里钻着,仿佛真要钻进他胸腔里才安全。路过心中犹豫,血刀老祖有忌惮不会杀他,但这鹦鹉恐怕只要稍稍离开他,就会落得碎尸的下场。这鹦鹉刚才救了他,他知道。刚才若不是它,血刀老祖那划过他手背的刀应该是齐齐地切掉了他的手腕,后来那一刀应该是直接将他劈成了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