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间,林长生便来到那放置花盆的窗下。他仰起头,看了两眼,微微一笑,身子轻纵,直接越到了窗上。
牢房中,丁典正紧紧的望着那里,正看到林长生望来目光。在他眼中,林长生看到恳求之色。他忍不住安慰的笑了一下,伸手拉开窗子,抬脚走了进去。
“谁?”里面的女子似被吓了一跳,匆忙站了起来,但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把身子一扭,低声道:“典哥,是你吗?”
林长生没有开口,他眼镜扫了一下,表情有些奇怪。这是凌霜华住的屋子,但屋中却空洞洞的,除了一桌、一椅、一床之外,什么东西也没有。床上挂着一顶夏布白帐子,一床薄被,一个布枕,床脚边放着一双青布女鞋。只有这一双女鞋,才显得这房间原为一个女子所住。
这般房间,比男人的房间还要简陋,落在他眼中,甚显凄凉。
“唉!”想到凌霜华种种,他不禁叹了口气。这一声叫凌霜华心头一颤,飞速转过了身子,惊喝道:“你是谁?”
看到她的正脸,林长生不禁骇了一跳——这是怎样的脸啊?
她面上刀疤纵横,又横又竖被划了十七八刀,肌肉翻了出来,一条条都是鲜红可怖的疤痕,连带着眼睛、嘴巴、鼻子都歪歪扭扭,似妖魔一般。
这样的容貌,半夜出去,怕是会吓人的。
一个女子为了一个男人,可以做到这些,你还能要求她什么?
突然间,林长生不觉得她容貌可怕了,他盯着凌霜华,叹道:“貌虽毁。情却不熄。丁典不枉此生了。”
“你识得典哥?”凌霜华遮住了容貌,疑惑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莫非你也是为了那……”她话没有说下去,但林长生知道她的意思。
他笑了笑,道:“若我是为了连城诀来的,你那典哥此时怕是发疯一样的冲出来了。凌小姐,你放心。我并非为了连城诀而来,而是为了神照经而来。我答应了丁典,要救你们一救。”
凌霜华眼中露出哀痛之色,悲声道:“多谢公子好意,可我们已经不能再见。你……你还是走吧。我会告诉典哥,叫他把神照经给你。”
林长生摇摇头,道:“这可不行。神照经他已经给我了。我收了东西,自然要办事。凌小姐,听着……”他嘴中轻念。似是魔音,凌霜华有心不听,但不知为何,他声音却直入脑中,叫她不听也得听。听了几句,她就明白,这是一篇内功之术。
她疑惑道:“公子,我们已经这样。你传我功夫也无用。”
林长生摇摇头,道:“谁说无用。别的功夫无用。这功夫却有用的很。不要多说话,你要仔细听着。还有,你要记住,以后每日要认真修炼这篇功法。”
传完功,林长生看着她熟悉了一遍,才返回牢房。丁典一看到他。马上问道:“怎么样?如何了?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林长生笑道:“你放心吧。我说过你的事我会解决,一定就会解决。不过,你们要忍几年了。”他又看向戚芳,道:“这几年我们就在牢中休息吧。你也要好好想一想以往的事,不要像现在一般。被人当成蠢蛋。”
他要救丁典、凌霜华其时很简单,杀出去就可以了。可是,那必定会有不小的后患。他自己到不怕,但丁典、凌霜华恐怕一辈子也无法安宁。
这个世界是彻底扭曲的世界,人的贪欲太可怕了。别的不说,就说那戚长发,他躲在乡下那么多年,不一样被万震山给找出来了吗?
若不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丁典、凌霜华怕是躲也无处可躲的。难道你还真要林长生把天下人杀上一遍不成?
等在牢房中,狄云一点也不怨不悲了,整个人一天都乐呵呵的,与戚芳坐在一起,聊天说话,似乎他们永远有说不完的话一样。倒是丁典,整个人显得有些烦躁,坐也坐不住,不是看向窗口,就是来回走动。一连好几日他才冷静下来。
这一日十五晚上,丁典再次被狱卒带了出去,回来时目青鼻肿,满身鲜血。狄云见怪不怪,戚芳却吓得“啊”了一声。
狄云马上安慰她,并小声给她解释了这三年多的事。戚芳听说丁典经常打骂狄云,极为不忿,可想到他救了狄云性命,又看到如此模样,实在可怜,那点怨恨也消失不见了。
却哪知,丁典身上伤势看来可怖,但他丁点儿事也没有,兀自坐在那里,脸色难看。
林长生瞥了他一眼,道:“怎么?暴露了。”
丁典哼了一声,张张嘴又闭上,似不想说,但不一会儿又道:“今日有人行刺知府,我看他性命不保,便出手相救。只是我因这身镣铐的关系,四名刺客只杀了三个,第四个给他跑了。”
林长生低声一笑,道:“你可真够笨的。那日我杀了人,凌退思就怀疑你了。今日倒好,你直接把自己撂他面前了。这下子,凌退思知道了,外人也知道了,却不知着急的该是谁了。”
丁典闻言脸色铁青,闭嘴一言不发。狄云、戚芳茫然的对视一眼,不明所以。林长生对丁典道:“丁典,这狄云、戚芳也算你的后辈,你就不给他们上一课。虽然,这两人以后大概不会在江湖上混,但神照经若是就此失传,你可不要找我的麻烦。”
丁典眉头一皱,他已从林长生口中知道狄云、戚芳身世,也知道了他们的事情。自狄云自杀他就明白,自己错怪了好人。若非林长生、戚芳现身,丁典必定如原著一般,给狄云磕头认错。只是有了这两人,一切就又不同了。
但丁典到底是个君子,他心中对狄云是愧疚的。
他暗哼了一声,转了转脸色,对二人道:“你们两个把你们的事再给我说一遍。”
二人面面相窥,戚芳看着狄云,不知说什么。狄云张张嘴,慢慢道:“我们本和师父生活在乡下,师父叫我们练剑,平时耕地劳作,没怎么出来过,后来……”
狄云断断续续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说到痛苦时,不免咬牙切齿。丁典一直面无表情,听完才一脸讥笑道:“你们两个是戚长发的弟子、女儿……哈哈……太好笑了,实在太好笑了。戚长发啊戚长发,你这个大逆不道的家伙竟然也有今天。”
“你说什么?”狄云听他讥讽师父,大怒而起。
丁典冷冷的看着他,道:“怎么?他做的出,便不允许我说吗?”
“你……”狄云大怒,“我师父是个乡下老实人,才不是什么大逆不道之徒。”
“老实人?”丁典如看白痴一般的一般看着他,道:“戚长发江湖上的诨号叫‘铁锁横江’,你可知这是什么意思?”
狄云依旧怒道:“这种文诌诌的话,谁知道什么意思。”
丁典道:“铁锁横江,那是叫人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得。老一辈的武林人物,谁不知道这个外号的含意?你师父聪明机变,厉害之极,只要是谁惹上了他,他一定挖空心思的报复,叫人好似一艘船在江心涡漩中乱转,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得。当年……”
他语速极快,把当年亲眼目睹之事说了出来。在他口中,万震山、言达平、戚长发都是恶毒嗜师的小人,尤其是戚长发,更是城府极深,若非他率先偷袭,一剑上了梅念笙,三人根本就杀了梅念笙。
狄云、戚芳听在耳中,兀自不信,使劲摇头,狄云吼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师父不是这样的人。”
丁典冷冷一瞥,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林长生笑道:“狄云、戚芳,你们还真当那三个家伙是好人啊。这么给你说吧,你们觉得你们师父是乡下人是吗?”
二人齐齐点头。
林长生又道:“可你们不要忘了,他们的师父叫梅念笙。这点,你们是否认同?”
二人又是点头。
林长生再道:“那你们觉得梅念笙的弟子会是一个目不识丁的乡下人吗?”
二人一下傻眼了。是啊,若他们的师公是梅念笙,那师父不可能不识字啊。或者说,他们学的剑法不可能是那样的。
这点,戚芳可能不懂,但狄云却明白,因为言达平已经给他说过了。他本以为是师父不识字才学错了,可若梅念笙不是故意这么教他,他怎么会错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