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剑一听刘为民的话,顿时吃惊不已,前面他只关心炼钢厂的建设,却没太在意这矿石的来源,以为这矿藏是在黄得功的辖区,可以随便开采,没想到遇到这样的事。
这炼钢厂不象玻璃厂,玻璃厂是赢利性的工厂,这炼钢厂短时间内只能保障军中使用,是不可能赢利的,长期这么买矿石,又如何能够负担得起?
史可法见二人走到一旁嘀嘀咕咕半天,知道两人遇到了难事。
“兴华,你们到底有什么事?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你们两个能解决什么问题?”史可法高声说道。
“宪之兄、懋中兄,这皇室和勋贵的封地里,如果朝廷发现了矿藏要开采,朝廷也得出钱吗?”罗剑走到二人面前问道。
“兴华,一般情况下,朝廷会给他们重新划地分封,哪有朝廷开矿还要出钱啊?”史可法有点疑惑。
罗剑这才把小刘反应的问题说了一遍。
史可法和陈子龙听得都是眉头紧锁。
“兴华,这姓朱的勋贵肯定就是保国公朱国弼了,其人贪婪无比,把钱财看成命根子一般,这要让他把这封地让出来,麻烦可不小。”
陈子龙首先开口说道。
“兴华,这样吧,我先向朝廷上表,请朝廷给朱国弼重新划分封地,如果实在不行,恐怕只能另开矿山了。”史可法有些无奈地说道。
这朱国弼当初在弘光帝即位时,跟忻城伯赵之龙、诚意伯刘孔昭等人都是有拥立之功的,这动了勋贵的利益,必引起众多勋贵的攻讦,史可法的做法恐怕也只能尽人事而听天意了。
“另开矿山?前期已经投入了这么多,如果重新来过,这些投入恐怕全都打了水漂了。”听到两人的说法,罗剑觉得郁闷之极。
想了半天,罗剑又说道:“两位,你们觉得能不能从朝廷的矿山供应矿石呢?”
“兴华,你别胡想了,就朝廷的矿山,自己练铁都不够用,如何又能供应这炼钢厂呢?这炼钢厂需要的矿石可比朝廷炼铁厂多得太多了!”陈子龙气愤地说道。
随后陈子龙给罗剑详细介绍了朝廷炼铁厂的现状,这些朝廷办的炼铁厂,基本都是人浮于事,矿工们食不裹腹,每天的采矿量少得让人吃惊。
“小刘,你们这些矿石能用多久?”
“首长,你别看现在这些矿石看起来不少,实际上等开炉了,根本用不了多久的,估计半个月都用不了。”
见史、陈二人都在沉思中,罗剑开口说道:“这样吧,如果矿石不够,就先花钱买着,炼钢之事一定不能耽搁了。实在不行,我们另开新矿,这庐州矿产非常丰富,我就不信就他朱百弼家的封地里有矿。”
“兴华,不行我再挪点钱出来吧,这炼钢厂确实不能停了。”史可法苦笑着说道。
听史可法这么说,罗剑心道这扬州官府哪里还有银子?
尽管自从史可法督师扬州以来,这江北四镇税收一分银子也没上交朝廷,但实际上自从清兵南下之后,江北一带已是糜烂之极,百姓生活都要靠官府救济,却又哪里收得上税来?
这清兵刚刚退走一个月,生产还都没有完全恢复,想靠自身解决问题恐怕是难了。
“那就这样吧,呆在这里也解决不了问题,回扬州我们再想办法。”罗剑也是无奈之极。
等史可法选好了火药厂的厂址,一群人骑马回到了扬州。
回到扬州的史可法急忙回府去给朝廷写奏折去了,罗剑低着头郁闷地回到府中。
此时的南京城却又是另一番景象,多铎退兵让弘光帝和满朝文武尽皆松了一口气。缓过劲来的弘光帝首先有了新的想法。
一个月前还准备离京出逃,没想到现在这局势一下就稳了下来,尽管卢九德从扬州回来把罗剑的分析给朱由菘和马阁部都说了,但二人都认为那都是以后的事情,眼下危急没有了,这才是最关键的。
这宫里去岁才修了兴宁宫和慈禧殿,如今朱由菘又觉得这两座宫殿实在太小,他的戏班子都些摆弄不开。年初扩充后宫,新纳了那么多的后妃,增加了那么多的宫女,如今住处显得极是拥挤,朱由菘认为这再修宫殿已是迫在眉睫的事了。
当然,皇帝要想修宫殿,一般自己不会提出来,总得有臣子上疏,朱由菘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保国公朱国弼,让他上疏请修宫殿。
马阁部也觉得压力小了许多,其他倒是次要的,主要是找他要银子的少了。这江北四镇以前可是把马阁部给坑惨了,养了那么多的兵,每年要的银子已是天数。
马士英清楚的记得,自从弘光帝继位后,楚镇(左良玉部)及四镇天天找朝廷要银子,楚镇兵马五万余人,需银子一百八十万两;四镇兵各三万人马,需饷二百四十万两,江北其他人马还需要一百万两。
光这五镇倒还罢了,其他还有京营六万人马,需饷一百二十万两;沿江一带的江督、安抚、芜抚、文武操江、郑鸿逵、郑彩、黄斌卿、黄蜚、卜从善等八镇,共有兵马十二万余人,还得计饷二百四十万两。
这需支出的军饷合计已经超过七百余万两。而四川、湖北、山东、河南等地已陷满清或流贼之手,早已无法收税,据大司农统计全年所有税收只有六百万两,如果遇到水旱之灾,这税收还得减少,如今连南京的太仓里也无隔夜之粮了。
而除掉军队饷银外七百万两之外的支出还有官员俸禄、其他各项开支,朝廷早已入不敷出。
如今这楚镇已经反了朝廷,这饷银自是不用再出,而江北四镇中庐州黄得功部已经并入扬州,如今只剩下扬州和刘泽清部两镇人马。
五镇变成了两镇,而江北的局势竟比以前还好,马阁部自是乐不可支,心里想着这下该松一口气了。
刚松了一口气的马阁部接到弘光帝的传诏,让他进宫陛见。
马士英颠颠跑到武英殿,见户部尚书张有誉、兵部尚书阮大铖、保国公朱国弼、项城伯常应俊等人已经等在殿上了,四人都被皇上赐了座,还有一个空的座位,显然是留给自己的。
马士英看了看殿上众人,心里猜测着皇上召自己来的目的。
其他三人马士英自是极为熟悉,对这项城伯常应俊却知之甚少,只知这常应俊当初是个皮匠,在弘光帝从怀庆逃难时,独自背着朱由菘狂奔了几十里,投奔其堂叔潞王朱常淓。如今皇上感其恩德,先是封其为左都督,后又加封为项城伯。
“马先生,朕今日请先生过来,是因为保国公上了折子,欲再修宫殿,朕思之,尚有疑虑,故请先生来一同参详。”朱由菘直接向马士英说明了召集大家的意图,不过倒是有些遮遮掩掩。
马士英一听,这事啊,当初朱由菘隐晦地跟他提过,只因形势糜烂,军费开支尚且捉襟见肘,故马士英装聋作哑,没接朱由菘的茬,如今见朱由菘旧事重提,心里顿时就算计开了。
“启奏皇上,臣以为此时兴建宫殿,实不是其时也,如今国库空虚,军队饷银所费极巨,要修宫殿,户部却是拿不出银子了。”
户部尚书张有誉虽是马士英举荐,其虽非东林党一派,却跟马阁部也并非一条心,其为人十分正直,当初就给弘光帝提出过“裁冗兵、节冗食、汰冗费”的建议,如今见局势稍稳,朱由菘又把兴建宫殿的事提了出来,当场就提出反对意见。
“张尚书之言差矣,莫非你不知如今江北四镇与楚镇这五镇只剩下二镇了吗?这军费能省下的也不在少数吧?户部如何就没有银子了?”保国公朱国弼听了张有誉的话,立即就跳起来质问。
“如今这局势刚刚企稳,尚需扬州军全力支撑,如今这扬州军行的乃是精兵之道,人数虽比以前大大减少,其所费却并不比以前稍有减轻,其军中所费各项账目清楚,各级将领无一丝一毫克扣,臣仔细查验后,认为其并无虚处,因此臣不曾少了扬州军中费用。”
张有誉耐心地作着解释,阮大铖从扬州归来,对罗剑的练兵过程自是知之甚详,见弘光帝抬头看向他,却低着头假装没有看见。
“现今皇宫年久失修,已让皇上颜面大失,虽去岁修了兴宁宫、慈禧殿,但其格局甚小,如今皇上扩充后宫后,各处已是十分拥挤,张尚书你难道认为皇家的颜面不重要吗?”朱国弼说得义正辞严,说完又觉得意犹未尽,厉声质问道:
“这扬州军现今只有五万人马,如何其饷银仍同于以前三镇?”
“哪里等同以前三镇?只是按庐州军同扬州军之人数发的饷银。”张有誉无奈之下,只能耐心做着解释。
听着二人争辩,弘光帝肥胖的脸上现着傻傻的表情,仿佛这修宫殿之事与其无关一般,马士英心道,这皇上虽不管事,但心机却不少。
“只怕这扬州大都督罗剑今后又成了另外一个左良玉,其对朝廷钦差已是多有不敬,倘若其今后不听朝廷调遣,为之奈何?”
朱国弼的话听得马士英内心一阵颤抖,如今依仗的就是扬州军,倘若这扬州军真如朱国弼所说,这朝廷还能依靠谁呢?
张有誉听朱国弼已经把事情扯到扬州军上去了,不欲搅入这些事情当中,心想如果只要几万两,东挪挪,西凑凑,勉强也能对付下来。当即开口说道:“不知修这一座宫殿需资几何?”
“你这是什么话,如要动工修建,只修一座宫殿如何得够,且这后宫住所亦得兴建,臣已找人做过预算,大概只需一百万两即可。”朱国弼显然事前已经做足了功课。
听朱国弼一说,张有誉倒吸了一口凉气,当即站了起来说道:“启禀皇上,这么多银子,户部实是无法。”
“启禀皇上,臣以为此事倒也不难。”阮大铖观察了半晌,见马士英低头并不说话,思量半天,终于起身说道。
听到阮大铖的话,朱由菘顿时大喜,飞快地开口问道:“阮卿家有何主意,快快道来。”
阮大铖心里知道倘若自己的主意一出,必会得罪淮扬大都督罗剑,心里想着若自己从这事中得了好处,多多分享于他,以后再与其结亲成功,恐其不会与自己作对。又想这罗剑似乎只关注军事,对民政一事似乎并不太在意,如能派官吏前去收税,恐怕他是不会管的。
再三权衡之下,觉得皇帝这个大腿还是得抱紧了,于是开口说道:
“启禀皇上,臣以为这扬州本是富庶之地,以前局势糜烂,朝廷无法收其税收。如今扬州局势已稳,这税收当可收得到了,如果这扬州各地税收能收得上来,这修宫殿的银子必不会缺了。”
张有誉一听,心想你们派人到扬州去收税,不说这大都督会不会答应,就连督师史可法恐怕也不会同意,任由你们去折腾就行。当下开口说道:“只要这修建宫殿所需银两不要户部再出,臣无异议。”
“那何人可去扬州?”朱由菘一听有门,顿时急不可待。
“臣以为兵部右侍郎、副都御使田仰可也。”阮大铖觉得既然做了,干脆把这事兜到底算了,接着推荐了自己好友、前四川巡抚田仰。
一听阮大胡子推荐田仰去扬州收税,张有誉的眉头顿时皱成一团。
这田仰在崇祯初年就是在四川任上贪污被言官检举罢职,后因与马士英、刘孔昭等人关系密切,在这弘光朝又被重新起用。
田仰任这淮扬巡抚,是马士英当初为了牵制淮扬督师史可法特意安排的,没想到这田仰后来竟跑至淮安刘泽清军中,每日与刘泽清享乐不止,早把自己的差事丢到脑后了。
马士英从进了殿中,始终一言未发,心里一直在权衡着这修宫殿一事的利弊。
如今皇上已经铁了心要修宫殿,自己如一味阻止,恐失了帝心。如不加阻止,这朝廷财政已是不堪重负,这没钱的首辅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见阮大铖给皇上出了这么一个主意,马士英心中直摇头,心想这罗剑是如何想的尚未可知,就是这史可法在扬州也不会同意的。
又见这阮大铖推荐田仰做这差事,心道这田仰乃是自己的人,但凡有了好处,必不会少了自己的,心里一想,多多少少总能收些回来,干脆由他们去了。
“马先生觉得如何?”朱由菘还记得要征求首辅的意见。
“臣无异议。”马士英说了这四个字,再也不肯多说一句了。
“那就由项城伯常应俊总领此事,工部全力协助,常卿家务必抓紧,不可懈怠。”朱由菘定了调子。
这让马士英终于明白了把这前皮匠招来是为啥了,心想皇帝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这才找自己来商议,真是好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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