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尚在窗外,听着乔像个婴儿那样,断断续续、歇斯底里地低声哭泣,以及梆梆梆不停以头碰床,不由得吸一口凉气。
他从未想过,一时的发泄,竟然给乔造成这么严重的精神伤害。
他伸回头,烦恼地以头托腮,思考当下这局面,一下子从受害者的假设,变成了真正的施暴者,这和他预想的场面,可差距太远了。
小赤佬,你也太不经吓了!他恼羞成怒地想。
杜尚缩回阳台里,开始总结思考,这局面到底从哪里开始脱线的。
认真回想起来,一开始听到李尔慕说起乔编造的关于他的‘绯闻’,杜尚除了生气,更多的是想对这群自命清高的同学进行报复,所以他一开始就决定了要让乔大大地出丑一次,来解除他心中的闷气。
杜尚在心里默默地记下,这是失误一:与一帮小孩子怄气,太不成熟了。
其次,他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仍然没有脱离‘游戏’认知的概念,错误地评估了乔的实力以及心理承受能力。假如把身份对调一下,换了后世刚离开家上大学的杜尚,在校园里突然遇到这么一个人,对自己来这么一套。估计自己的回应是什么?
可能当场就吓得不能自理了吧。杜尚默默地想,心中的罪念更深了。
现在是在学校,周围是一群平均战斗力只有十多级的半大孩子。而自己最近都干了些什么?扮超人吓小孩,扮酷努力抢风头!
“难道年龄被缩减后,我自己的情商也从一个活了二十多年的地球成年人,变成青春期的半大小孩了?”杜尚默默地推理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一个冷噤。
墙角下隐约有些响动,他伸头一看,墙角下,有三个人正在鬼鬼祟祟地往上看。
方向上一纵,一只手搭到了阳台边,轻轻一翻,稳稳落地后,还没来得及观察四周,就见旁边蹲着一个人,冲他摇手“嗨”了一声。
方差点惊叫起来,他用力将声音顶回喉咙,险些被口水呛到。
“你怎么会在这里?”方惊奇地问道。
“思考人生的哲理。”杜尚深沉地回答道。
即使是在黑夜里,方还是狠狠地瞪了杜尚一眼,轻声地问道:“那小子怎么样?”
杜尚忧郁地说:“棘手啊!发愁啊!”
方问:“你对他动手了?”
杜尚猛烈地摇头。
“那到底怎么了?”
杜尚沮丧地说:“那小子真的变成一个神经病了。”
方的嘴巴顿时张得能塞下一个苹果,和杜尚一样,石化了。
良久。
蹲在墙角下的两个人,见到方并没把伸手出来拉他们上去,忍不住轻身地呼唤:“方!上面什么情况。”
方伸出头,从阳台上翻了下来。紧接着,又翻下一个人来。
四个人面面相觑。迪特里一挥手,示意先找个好说话的地方。
校医务室的旁边有一个小树林子,305宿舍的四大金刚,集体蹲在树下,仰望星空。
久久。
李尔慕突然打破了沉默,问道:“你怎么知道他那是精神分烈症发作?”
杜尚楞了一下,说:“正常人怎么会做出那么出格的事情,头不觉得痛吗?难道他能发觉我在偷窥,故意做给我看?”
李尔慕自信地笑了:“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表现,很可能是有其他原因,无地自容,跑到医务室找个避风港而已。”
“真的?”杜尚的眼睛睁得溜圆。
李尔慕抱起双手,抬头45度角仰望天空,不再说话,用眼角瞟着杜尚,那姿势还是跟着杜尚学的,那潜台词杜尚也懂。
杜尚一咬牙一跺脚,闭着眼睛痛苦地说:“好,你厉害,你才是大哥,求求你告诉我真相吧。”
李尔慕莞尔一笑,不禁为自己的智商而自豪,说道:“一言为定,我告诉你真相,从此以后,你到哪里都得管我叫大哥。”又拍拍杜尚的肩膀,说道:“年轻人,以后做事不能那么傲气,该低头还是要低头。”
突然李尔慕的肩膀被拍了一下,他转过头去,方盯着他,眼中露出威胁的目光,一字一句地问道:“在咱们宿舍,就你也能做大哥?!”
李尔慕听了这话,赶紧去看迪特里的脸色,在昏黄的路灯下,只见迪特里面无表情,眼中露出我不参与你们随意的意思。李尔慕连忙说:“老大当然是迪特里,我做老二总成吧。”
方猛地抓住李尔慕的小胳膊,咬牙切齿地说:“你说什么?”
杜尚眼看这楼被盖歪了,捉急地说:“先别扯这些个没用的,赶紧告诉我乔那厮到底是怎么了?”
李尔慕和方一起转过头来,李尔慕又拍了拍杜尚的肩膀,说:“甭管咱们怎么争,你都是老四,来,小四,先给哥捶捶腿。”
杜尚彻底没气了,以一种无奈耍赖的姿势倒在地上打滚,仰天长啸:“你们都是老大,我是小弟,这总行了吧,哇呀呀呀。”声震四野,吓跑了一群树上正在睡觉的鸟。
李尔慕和方闻言,一起得意地狞笑起来,先把架子摆足了。
迪特里在一旁,不耐烦地催促:“行了,谱摆足了,快说乔那小子到底是怎么了。”
李尔慕咳嗽一声,正要抖包袱底,突然前面有个人走过来,看见他们的身影,喊道:“谁在那边,迪特里、李尔慕、方、斯泰瑞,是你们吗?”却不正是班长大人。
李尔慕奇道:“埃里克,你怎么来了?”
埃里克没好气地说:“我去看你们宿舍,一个人都没有,就赶紧来校医务室查看,走到这里,就听见了斯泰瑞的怪叫声。”
杜尚心里一毛,原来聪明人真不少。
埃里克看着他们,责备地问:“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该不会是想要去对乔再下一次手吧?”
杜尚懒得理他,蹲在地上画圈圈。李尔慕站着,不动声色地踢了杜尚一脚,接话说:“怎么可能,正在想着如何让乔状态好转一点,这样也能帮杜尚脱脱罪呢。”
杜尚蹲在地上,闷声说道:“脱罪就免了,还是想想楼上那疯子怎么办,刚才我去看的时候,他的头上已经自己撞起一个大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