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苦着脸道:“世伯,这就让小侄为难了,我都把方子交上去了,到时候方子泄露了,谁知道到底是谁泄露的?万一是朝廷工坊那边泄露的,到时候别拿小侄我来顶缸。£∝,”
看着贾环的皱巴脸,牛继宗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十分豪迈,声音震的人耳朵疼。
笑了好一阵后,牛继宗才指着贾环笑骂道:“你真是个惫赖的臭小子,胡扯什么,谁敢拿荣国公的子孙顶罪?倒是工部工坊里的官儿们,八成会担心被你拿去顶缸。放心好了,朝廷对工坊管制的很严格,只要你这边不出漏子,那边不用你操心。”
贾环还是不放心,苦着脸道:“世伯,我这边也不是那么安全,谁能保证会不会有胆大包天的毛贼来打主意。”
牛继宗生生被气笑了,道:“怎么着,你还想让老子去给你看门不成?老子当年虽然有幸给荣国公他老人家当过亲卫营的队正,可总不能给你当看门的吧?”
贾环赔笑道:“世伯您说笑了,小侄哪敢有这种想法……”
牛继宗冷哼了声,道:“老子知道你的意思,是想问我借几个亲兵?我告诉你,想也不要想。不是老子不给你小子面子,是我不能丢了老国公的脸面。堂堂军方第一亲贵之门,居然沦落到……我真要给你借几个亲兵,这件事要是传出去,荣国公府的颜面才真被你丢尽了。
想当初荣国公何等英雄,大秦百万军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服?何曾想到……好在,贾家终于又出现了一个带种的。
我看你的骨形比上回见时粗大了不少,开过筋了?开始锻身了没有?”
贾环苦巴巴道:“正在挨打。”
牛继宗点点头,沉声道:“那就好好练,往死里练。不要怕疼,根基一定要打扎实。你不要学那些没用的书呆子,说什么文贵武贱。别人讲得,咱们亲贵之家讲不得。你明白吗?”
贾环心里自然明白这是何意,无非还是有关于亲贵爵位的传承,但他脸上却一片茫然,眨巴着眼睛无辜的看着牛继宗。
牛继宗见状笑骂道:“老子是看出来了,你小子沾上毛比猴儿还精。滚滚滚,少在老子这里装疯卖傻,荣国公当年何等儒雅尊贵,在军中是媲美军神李靖的儒将!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孙子……我看,你倒是和第一代荣国公更像。哼哼!
行了,日后有事就来寻我,我若不在,你就去找你牛奔哥哥。咱们原是过命的世交,只是到了你爹这一代……
总之,你记住,老子当年是荣国公他老人家的亲卫,这是老子一生最大的荣耀。
至于你那烧水泥的方子,也不必担心会泄露。大秦除了朝廷工坊外,就你一家会被允许烧制。如果方子泄了,除了你那块外,谁敢烧谁就是凶手……
另外,过年的时候,老子就在镇国公府里等你过来磕头,你婶婶和你牛奔哥哥现在都在城里理事,明天才会下来,今天你见不着,也等过年的时候再见吧。
行了,滚吧!回去好好练,往死里操练!”
贾环嘿嘿一笑,又躬身一揖,而后转身就跑。
身后,牛继宗豪迈的笑声传来。
……
出了镇国公府的庄子,上了马车后,贾环伸进怀里,拿出了另外一份契书,然后扯成了碎片。
既然方子要上交,那么再拉人入伙,就没必要了。
当然,牛继宗这个合伙人还是值得的。
贾环现在需要一个手握实权的强力人物做靠山,只靠荣国府的虚名,在巨大利益面前,已经有些镇不住蠢蠢欲动的人了。虽然他们还不敢动手,但只要有了这个念头,总有一天,他们会扑上来。
而这个手握实权的强力人物,牛继宗是最好的人选。
正如他所说,他曾经给荣国公贾代善做过亲卫队正,虽然只做了一段时间,镀了一层金,但显然,荣国公的个人魅力征服了他,成了他的偶像。
因此,牛继宗也愿意庇佑交好他这个荣国公的孙子。
至于为何如今镇国公府和荣国府的关系不是太亲厚呢?
原因也简单,如今一心享乐的荣国府,和以军法严厉治家的镇国公府,已然不是一路人了。
大家理念不同,自然亲厚不起来。
荣宁二府甚至已经有三十年都没有再出现过武人了,在牛继宗心里,估计早已成了败祖破家之辈。
所以,大家彼此也就是一个敬而远之的局面。
如果贾府有要求于他的地方,看在先荣国公的面上,牛继宗可能会应允一次,应允两次,但却事不过三。
荣国公的情面用尽了,大家也就成了路人。
想来,这也是在红楼中,贾府衰败后那般凄惨的局面,却无人相助的原因。
荣国公的人情,已经被王熙凤之流挥霍殆尽了。
然而,如今情形又不同了。
荣国公的子孙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知道上进的。
哪怕如今只是连头角都还没露出的幼苗,但牛继宗也会为荣国公后继有人而感到高兴。
也因此,牛继宗愿意帮扶他一把,在贾环生意之初,配合他立了一个很高的价格标杆。
然而,牛继宗可能没有想到,贾环居然愿意和镇国公府靠近,甚至是亲近。
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没有选择回荣国府求救,而是找上了他,这让他很高兴,为贾环的眼光和选择高兴。
也正是因为贾环露出了这种亲近的迹象,牛继宗才会与他粗豪相交,甚至之后还让贾环过年时见见他的夫人和儿子。
这就不同寻常了,这叫什么?这叫通家之好,就是世交了。
如果贾环没有主动流露出亲近的意味,那么情形大概还是像上回那般,彼此间客客气气的说几句话,然后给点好处,仅此而已。
这也是牛继宗笑骂贾环精的和猴儿一样的原因之一,因为贾环的表现都是他想看到的。
一次是本性,两次是巧合,但每次都是如此,牛继宗若还是看不出,那他也不会有今天这个地位了。
不过,对于贾环有意的靠近牛继宗并不反感。
因为,除了荣国公的面子和因那一成半的份子结成利益同盟外,还有一层更隐秘的原因。
可能没有人比牛继宗更明白,如果有朝一日贾环从武有成,并且得到了贾家的一个爵位后,那将会意味着什么。
荣宁二府上空的那朵黑云,尽管已经殁了三十余年,但其影响力却从未在大秦军方将领中消失过。
至于他刚才所说,有军方大佬已经在打贾环水泥的主意了,这话本身其实也没错。
但他没有说清楚的是,打贾环水泥主意的人,正是他牛继宗,而且这个主意是在今天见了他后临时起意的……
为的,就是想看看贾环的心性如何。
还好,牛继宗很满意。
……
果然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
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后,贾环默默的笑了笑,不过,就像牛继宗不讨厌他一样,他也并不讨厌牛继宗。
甚至,他还有些欣赏外表豪迈,内心有细的牛继宗。
相比于史家那些上不得台面、令明眼人耻笑的小手段,牛继宗的手法无疑让人赏心悦目。
因为他的做法不仅不吝啬贪婪,还能让双方达到双赢的效果。
由此可见,牛家,是一个可以深交的家族……
既然牛继宗发话了,而且还是为他着想,那么理国公府上贾环就不能再去了。
否则会让人觉得贪心不足。
人脉也要花费时间慢慢累积才是,急不得。
因为两家庄子挨着很近,所以马车走了一刻钟后,就停了下来。
贾环下车后,正要朝主家院落走去,却看赶车的帖木儿吭哧吭哧的想说什么,又好像不好意思说。
贾环看着这个蒙古大汉,笑道:“怎么着帖木儿,来庄子上变秀气了?我看你把庄子上的牲口打理的不错啊,这马上过年了,你有什么要求说说看。只要合理,我尽量满足你。”
帖木儿闻言,粗糙的大手抓了抓后脑,嘿嘿一笑,然后瓮声道:“三爷,我倒是没什么要求。就是……就是……”
听了他两个就是,贾环不耐烦道:“赶紧的,有话就说,再不说我走了。”
帖木儿闻言顿时急了,连忙道:“就是付鼐和森若托人让我给三爷带句话,说,三爷可曾记得当日在马场时,三爷说过的话。”
贾环闻言一怔,道:“什么话?”
帖木儿见贾环忘了,顿时急了,道:“三爷,您忘了,那阵您应承过,日后若您有一个能自己做主的地盘儿,就把我们都收过去。”
贾环眨了眨眼睛,看着帖木儿道:“是吗?”
帖木儿见贾环不信,愈发急了,高声道:“三爷,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当日你说过,要是……”
贾环嫌弃的将头往后仰了仰,骂道:“小点儿声,三爷我又不是聋子,喊那么大声干吗?”
帖木儿闻言,顿时蔫儿了,垂着一颗大脑袋,不吭声了。
贾环站直身后,掏了掏耳朵,道:“这次回府我就去和府上谈一谈,看能不能把付鼐他们调过来。不过你别报太大的希望,我估计有点难度。毕竟你们是荣国公太祖父留下来的人,都扫到我这边,府上的颜面不好看。真要把你们要过来,我怕那边会狮子大开口啊……”
帖木儿闻言有戏,顿时惊喜非常,他抬起脑壳满脸堆笑的看着贾环,点头哈腰道:“三爷,三爷,您放心,我们都很能干,只要您把我们要过来,我们就敢对着长生天发誓,一定誓死效忠三爷,绝对不会让三爷您吃亏的!”
贾环皱眉看着帖木儿,十分怀疑道:“可是,我现在有你一个养马的就够了,我都要过来干吗?煽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