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父亲昏迷过去,年仅五岁的儿子“哇”一声放声大哭,八岁的二女儿也大哭不止。
刘琳和母亲连忙上前抱住刘举人,掐了几下人中,刘举人换换苏醒过来。
看着自己十四岁的大女儿和八岁的二女儿,刘举人哭着道:“琳儿,月儿,为父和你娘都活不成了,你们的弟弟也活不成了。你们以后一定要好好活下来,好像贼人不杀年轻美貌的女子,今后你们受了再多****,也要活下来,以后也好给你们的爹娘,给你们苦命的弟弟上坟烧香……”
大女儿刘琳长得花容月貌,气质不凡,刘举人觉得她肯定可以活下来。听说贼人那边男人多女人少,不会随便杀女人。二女儿虽然年幼,但估计贼人也会养大她吧。今后一家人,就剩下两个女儿能活了。
虽然两女以后会受尽****折磨,但活下来总是好的,至少能给自己上坟。
“爹!”刘琳哭着道,“你们一定没事的,弟弟也能活下去,女儿这就去找他们,和他们好好说理去!女儿找他们当官的去说!”
“孩子,别去!”刘举人吓得拉住女儿,“你不去出头,还能活下去,要是去出头,说不定会死的很惨,甚至生不如死!”
“不行!”刘琳斩钉截铁的摇了摇头,“为了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为了弟弟,女儿一定要找他们说理去!就算女儿死了也无所谓,我们一家人很快就可以在一起了!”
刘琳不顾父亲反对,走出门口,却被门口一名明军士卒拦住:“姑娘请回屋!”
“我要找你们的长官!”刘琳面无惧色道。
“对不起!”那士卒坚决不肯放行,“卑职乃职责所在,还请姑娘见谅!姑娘请回屋吧!用过晚饭,就要请你们上路了!”
“请我们上路?你们要杀我们全家?”刘琳愤怒的质问道。
那士卒拱了一下手道:“姑娘那么漂亮,谁会忍心杀你?姑娘误会了!上路并不是要杀你们全家,具体的,恕卑职不能说!”
刘琳其实还是见过世面的,而且澄海人尚武,她也有练过一点功夫,因此一点不怕,继续质问那名士卒:“不杀我们全家,你们要杀我父母,杀我弟弟!然后把我和我妹妹留下来供你们****,是不是?如果是这样,小女子宁可死在这里!”
那士卒发怒了:“好你个刁蛮女子!还不赶快回屋去!要不休怪爷不客气!”
正在争吵时,却听到有人在问:“何人在此喧哗?”
那士卒转过头去,却见背后站着一名年轻的把总军官,连忙单膝跪地,拱手行礼道:“长官好!是这位姑娘,吵着要见长官,还说我们要杀她全家!”
刘琳一见这年轻的把总,却见这名少年军官不过十六七岁模样,长得个子高挑,白净面皮浓眉大眼,十分英俊,一时竟然有些愣住了。
这军官看到这美貌少女,也是愣了下,旋即对那士卒道:“既然是姑娘要见长官,那就让她跟我来吧。”
刘琳见这军官虽然脸上透露出一种久经沙场的杀气,但是他看自己的样子还是很和气的,很明显没有恶意,于是放下心来,对这军官福了一福:“小女子愿意跟大人去!但求大人放过小女子一家大小。”
这军官没有回答,而是挥了一下手:“姑娘请!”
到了这名军官的营帐,这军官才自我介绍说:“本把总名叫王武全,十二岁就跟随我们大帅了!”
原来这把总就是五年前王新宇招兵的时候收下的那位名叫狗蛋的小乞丐,五年过去了,当年的小乞丐也长成一位英俊的少年,而且在战场上立过功,已经被提升为把总。他们少年营的兵都是王新宇养大的,把王新宇当成自己的再生父母。而少年营的兵在一般的兵面前也是显得高了一等,因为他们都是绝对的心腹。
这时候的刘琳倒也无所谓了,她知道自己一家大小都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这位少年军官看起来倒也顺眼,若是能够帮自己,让自己一家大小活下来,那真跟了他也无所谓,就当报答他放过自己父母和弟弟的不杀之恩吧。
刘琳做了自我介绍之后,又问:“不知道大人要如何处置小女子一家?”
王武全见刘琳长得十分娇俏,又有几分泼辣,有心开玩笑:“当然是送你们上路了,不过姑娘若是能寻个如意郎君,那就不用跟他们一起走了。”
琼州军当然是不可能滥杀无辜的,鸳鸯寨中那些死心塌地给清廷做事的人要杀,但是无辜百姓不能杀,所谓的上路,其实是送去外面,移民到其他地方去。只不过刘琳不知道这一点,还以为上路是要杀人的意思。
刘琳又羞又恼,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若是大人要小女子,还望放过小女子父母和弟弟!小女子愿意侍奉大人!若是大人不肯放过小女子的父母和弟弟,小女子今天就一头撞死在大人面前!”
王武全板起脸很严肃的说道:“可是下官也是职责所在,送你们一家上路,并不是本官可以说了算的,是我们大帅的决定啊!”
刘琳一下跪在王武全面前:“望大人开恩!大人去找大帅求情,放过小女子一家,小女子愿意跟随大人!”
王武全被吓了一跳,不敢再开玩笑了,于是做了个手势:“姑娘快快请起,我们不会杀你父母的,也不会杀你弟弟的。”
“此话当真?”刘琳心中一喜。
“当然,本官说一不二!”王武全道,“只是,要把你们一家送走,是大帅的意思,你们用过晚餐,就要上船了!而且本官也希望姑娘能留下来,但大帅的意思,本官不敢违抗!姑娘也得跟着家人一起走。”
虽然王武全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可是琼州军中军纪严明,若是没有升为守备的,只能过了二十岁才能结婚。现在的王武全一不是守备,二年龄还没到,他只能心中感叹,对这个让自己一见钟情的姑娘只能是有缘无分了。
“送我们上船?要去哪里?”刘琳瞪大了眼睛惊奇的问。
“要去哪里,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极北之地的库页岛,也可能是去南洋,也可能是去大洋对岸吧。”王武全道。说实话,这个女孩要离开,他还真有些舍不得。这是一个孝顺善良,有情有义的好女子,只可惜自己不能违抗军命!刘小姐这一离去,也不知道今生今世还能不能再见到她了,或许以后再也没机会遇上这样的好女孩吧。
“那要去多远啊?”刘琳问。
王武全回答道:“最近的南洋,搭乘我们的班船,大概十天左右,不算远。如果是库页岛的话,坐船一个月吧;去大洋对岸,坐船要三四个月。”
刘琳十分失望的问道:“那是把我们都发配一万里?可是我们犯了什么王法?为什么要把我们都发配了?”
“你们没有错,错的是鞑子朝廷!不知道姑娘是否知道新会之战?”王武全反问道。
刘琳点了点头回道:“知道,新会之战,朝廷说是老本贼(李定国)攻打新会的缘故,军民一心,抵抗了半年多,没有了粮食,最后只能以人肉为食。这还不是老本贼给百姓带来的灾难?你们和老本贼虽然不是一伙,但也是一样的。”
王武全冷笑道:“没有了粮食?其实新会还有余粮!只是鞑子不愿意拿出来罢了!他们杀害百姓,吃百姓的肉,也是为了减少城内吃饭的嘴巴,都是为了能够多守一段时间!为了能打赢战争,鞑子可以说是不择手段!姑娘是否知道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江阴八十一日,南昌屠杀?远的不说,广州之屠,姑娘可知道?杀人的都是鞑子!”
“这些事小女子曾听过,只是朝廷不许说。可能新会百姓也是害怕报复吧,才会甘心帮鞑子守城。”不知不觉间,刘琳把朝廷军队换成了鞑子。
王武全道:“所以我们把你们全部移民去了别的地方,就是要让别的寨子里的百姓以为,我们屠光了鸳鸯寨。这样他们才会害怕,不敢再帮鞑子守城。”
“原来如此,可是几年前延平王的鸥汀寨,延平王还不是屠杀百姓了?”刘琳又问。
“鸥汀寨袭击延平王军队,他们自己做得不对。当然,延平王也有太过的地方,所以我们琼州军不屠杀百姓。”王武全道。
出发的时间到了,头一批出发的老百姓被一批批从鸳鸯寨押出,押往韩江边的码头。
刘琳一家人也是第一批出发的百姓,也不知道自己将会去什么地方,去了那边之后将会有什么样的命运等待着自己。想到这里,她轻轻叹息了一声,向给自己送行的王武全盈盈一福,转身走上早已等候多时的船。
“别了,澄海县城,也不知道这一去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看着夜幕笼罩下的韩江,刘琳落下眼泪。
小船往江心缓缓划去,一条西班牙大帆船早已停泊在江心等候多时了。
……
天色逐渐亮起,鸳鸯寨内的一万八千多百姓被转移走了五千,也就是转走了接近三分之一,再扣除两千多在交战的时候被杀的民壮乡勇,以及被处死的一批罪魁祸首,一共少了七千余人,少了三分之一多的人,给寨子中的百姓感觉就明显少了很多人。
为了吓唬人,李锐还让人把交战中被杀的民壮乡勇全部砍下脑袋,放在鸳鸯寨门口,筑成一座京观,县令和寨主的人头就放在京观最上面。
两千多颗人头,堆成一座金字塔样子的京观,看起来十分吓人,密密麻麻的人头,其他百姓看到了根本就数不清有多少,还以为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大屠杀。
附近寨子和村庄的百姓看着人口减少了很多的鸳鸯寨,再看到寨门口的京观,无不心惊胆战,有人在痛骂明军的残忍,但是更多的是感到恐惧。
“想不到,海寇杀起人来,比朝廷大军还狠啊!”有人战战兢兢的说道。
另外一名老者叹气道:“海寇来了杀人,朝廷大军要是打回来,还要杀人,朝廷官兵和贼人打来打去的,哎,苦的还是我们平民百姓啊!”
四日之后,寨子中的百姓全部迁移干净,只剩下一座空空荡荡的寨子。外面的京观也被明军收了起来。
明军撤走之后,周围村子和寨子里的百姓壮着胆子来的鸳鸯寨,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寨子门口却张贴着明军的告示:鸳鸯寨助鞑子抵抗大明王师,还窝藏鞑子伪县令!实属罪大恶极!我王师为了惩罚刁民,尽屠鸳鸯寨!
“真是心狠手辣啊!两万多人,就这样被他们杀光了!”有人叹气道。
外面的百姓并不知道鸳鸯寨里面一共多少人,只是估算了一下,估计有两万余人。
一名年轻人道:“不止是鸳鸯寨的百姓,还有澄海县城来的无辜百姓啊!加起来恐怕有三四万人了吧?居然被海寇全部屠杀殆尽!实在是丧尽天良!”
有人纠正说:“没有四万人吧?鸳鸯寨最多不过一万余人,澄海跑过来的百姓大概一万多人,一共才两万多人。”
“两万多人被杀,也是太狠毒了吧?”一名中年人道。
有人提出怀疑:“那么多人被杀了,怎么看不到几具尸体啊?人都哪里去了?”
一名胆量比较大的年轻人说道:“我看到他们把百姓连夜押去江边。怀疑海寇是把百姓都沉到江底了,还是送去外面沉海了吧。”
不管怎么说,明军“屠尽”鸳鸯寨的事情还是传了出去。
消息传到了京城,布木布泰和一帮八旗官员十分吃惊,有些人想不通,为何明军要把百姓都给杀了。
康熙道:“海寇要杀百姓,杀的也是他们汉人自己的百姓!他们要杀就杀吧!杀光了也省心,以后也没人造反了!”
布木布泰脸色一沉:“皇孙,虽然杀的都是汉人,可要是把汉人都杀光了,谁来给我们种地织布?谁来给我们纳粮纳银?谁来养活我们的铁杆庄稼?谁来给我们当奴隶?”
“大不了杀光了,回到关外去!我们爱新觉罗家的还不是在关外起家的?没有了这些汉人蛮子,难道我们不用活了吗?”康熙不服气的说道。
布木布泰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旗人在京城已经享乐二十多年了,再让他们回到关外苦寒之地,他们肯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