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能那三十多人的哨骑队凌厉一击,这股攻击右侧辅兵的叛军骑兵立时崩溃。胡大能部毫不稍歇,随即越过枪盾战阵,猛烈冲击叛军另一股骑兵,在李啸部骑兵与胡大能部哨骑前后夹击下,这股骑兵也立刻崩溃了。
所有的叛军骑兵纷纷掉转马头,发狂般地向后逃跑,李啸全军士气大振,所有人立刻拼命追击,不论是骑兵、枪盾兵,还是辅兵,统统高声呐喊着追杀逃跑的叛军骑兵。
李啸、上官云杰、王大能三人冲在最前,大砍大杀这些已是毫无斗志的叛军溃兵,一个又一个叛军骑兵惨叫从马上掉下来。
看到发疯一般向自已的方向不顾一切逃回的骑兵,叛军头领陈友德脸色灰败,他在马上一个趔趄,险些掉下马来,幸亏左右护卫反应快,将他迅速扶住。
“传令全军,全部撤退。”陈友德有气无力地向一旁满脸惊惶的传令兵说道。
陈友德的护卫队开始立刻后撤,他这个动作,随即被正密切注视着他动静的郑隆芳和姚文昌看在眼里。
“看,敌方大将后撤了!”长着一双三角眼,下颏尖瘦的郑隆芳脸上露出难以置住的惊喜。
“我们的援军胜了!”塌鼻子、招风耳,很有点象怪物史莱克的姚文昌惊喜地喊道。
“全部骑兵跟我上,绕到敌方步兵之后攻击!”郑隆芳兴奋地挥刀大叫。
其实,根本不用郑隆芳率骑兵出击,陈友德的步兵见到主帅向后撤退后,就立刻军心动摇,刹时崩溃了。
叛军步兵有如一群被抛弃的孩子一般,哭喊着扔下刀剑转身逃窜,他们乱糟糟地挤成一团向后猛跑,却把毫无防备的后背留给那些差点就要崩溃投降的对方步兵。
大喜大悲不过转瞬,生死胜负仅在分秒。回过神来的郑隆芳与姚文昌部步兵见此情形,不由得大喜过望,这些刚刚还在苦苦抵抗,沮丧地想着自已会怎么被杀掉的士兵,顿时都信心百倍,士气高昂,齐齐呐喊着挥舞着刀剑向这些逃跑的叛军大砍大杀。
如果从天上看去,可以看到陈友德率领溃败的骑兵,正亡命地向东奔逃,叛军骑兵后面不远,是同样疯狂逃命的叛军步兵,而紧跟在叛军步兵后面的,是李啸的骑兵和王大能的哨骑在猛烈地追逐砍杀,再后面,是稍晚一步赶来的郑隆芳和姚文昌的骑兵正紧跟不舍,最后是李啸军的战兵辅兵与郑隆芳姚文昌部的步兵混杂在一处,呐喊着向前追击。
是役,陈友德战死900余人,其中步兵700多人,骑兵200多人,被俘500多人,被俘者绝大部分是步兵与火器部队,叛军步兵基本是被郑隆芳姚昌部所俘虏,而火器部队则全部落入李啸军囊中。陈友德带着所剩余部向东狼狈逃窜,绕过孙喬镇,窜入朱高山中,不敢复出。
至此,豫家沟之战结束,明军大获全胜。
满身是血的胡大能收拢哨骑,仰天挥刀大笑:“痛快啊痛快!李兄弟,俺们老胡来得是时候吧。”
李啸与他并马而行,他亲热地拍了拍胡大能宽粗的肩膀,大声说道:“若非胡兄弟及时来援,李啸这边战果难测。兄弟在此谢过了!”
“你我兄弟,何必说这样的话,也算我还你解决闹饷一事的人情吧。哈哈。”胡大能摆手大笑,随后他一脸喜悦地与李啸告别,率众策马去向还在路上赶来的千户黎应笙报喜。
目送着胡大能离去,李啸收起满是鲜血的倭刀,跳下马来,他那一身纯白精铁甲,已是被飞溅的人血与马血染得如同披风一般血红。
“万胜!”“李总旗万岁!”每个幸存的战兵与辅兵一起摇着武器仰天大声喝喊,每张布满血污的脸上都是满是战后余生的庆幸与战斗胜利的喜悦混杂的表情。
很快,伤亡统计报了上来,听着下属们脸色沉重的报告,李啸心直往下沉,胜利的喜悦被冲淡了许多。
此次战斗,李啸全军,骑兵战死3人,2人重伤,2人轻伤。枪兵战死12人,重伤4人,轻伤6人。盾兵战死8人,重伤3人,轻伤5人。辅兵战死43名,重伤15人,轻伤12人,最惨重的是抵抗叛军骑兵突击的高振的前队辅兵,占了辅兵伤亡人数的三分之二。
李啸知道,那些重伤员,在这个时代落后的医疗条件下,绝大多数难逃死亡的命运。
最让李啸心忧的是,这样的一次自已占了天时,又是先发突袭的优势条件下的战斗,竟然还有这么重的伤亡,可见冷兵器作战的残酷与血腥。
“皮洛士的胜利.。”李啸在心中对自已说。
他很明白,在自已这样孤军在外,得不到很好的兵员与物质补济条件下,这样的胜利越多,也就会越快地将自已的实力消耗完。
除非,自已拥有火器部队,可以远程杀敌,这样的话,方能有效减少部队伤亡吧。
只是,相比得到火器,更为稀缺的火器研制人才要去哪里找呢?
李啸收拢思绪,随后立刻命令,让人将所有的伤兵抬放在一起,让仁心医铺的随军伙计徐肃带人紧急救治。又命将所有死去的军士摆放在一处,准备等会火化后,装入骨灰盒内,等全军回返安东卫时带回。
“传我命令,战死军士,无论战兵、辅兵,每人一律发抚恤银子20两,伤兵每人发抚恤银子10两,另全部参战将士无论生死,每人赏银10两,队长与哨长每人赏银30两。全部奖赏与抚恤银两待回安东卫后,一同下发。”李啸下达命令,眼中却隐隐有泪光在闪动。
随后,李啸又赶紧安排了三件事,一是让中队辅兵队长高小飞带队将俘获的叛军火炮部队全部带过来,二是后队辅兵队长关质带队搬运整理缴获的各类火炮弹药。三是安排骑兵队长上官云杰去把敌兵扔下,所有还健康未受伤的马匹收拢过来,以免其落入郑隆芳等人之手。
郑隆芳和姚文昌的军队开始争先恐后地砍下地上那些死去或重伤的叛军士兵首级,这些血乎乎的人头,在这些士兵眼中,那就是遍地的金银财宝。明朝为了尽早结束这些镇压叛军的战事,给每个叛军的头颅都标了半级前程或10两银子的悬赏,这可是只有北虏的首级才有的待遇啊!
很快,让人胃酸的斩断颈骨的低沉夺夺声,还有那些没有死掉受伤倒地的敌方伤兵被砍头前的求饶与哀哭声,以及士兵们争抢首级的互相怒骂与打斗声,充斥着每个人的耳朵。
李啸的战兵与辅兵见此情形,很多人脸上露出了极其厌恶的表情,还有一些士兵开始剧烈呕吐。饶是久经战阵的李啸,看到这样的血腥残忍地砍首级场面,心里亦是一阵阵地反胃,不过还好他控制住自已的表情,依然平静如常。
张行猛忍不住挤过来,悄悄地对李啸说道:“总旗,要不下令让咱们的战兵也去砍点首级吧,这军功可不能白白落在郑隆芳他们手里。”
“我希望战士们在战场上英勇奋战,而不希望他们变成没有人性的野兽。”李啸脸色冰冷地回答道。
“可是,这么多战功就白白送于他们不成?要知道没有我们及时来援,他们就完蛋了!现在又来与我们抢军功,我心不甘!”张行猛皱眉叹气说道。
“行猛,勿为担忧,有失必有得,我自有计较。”李啸宽慰地拍拍雷傲的肩膀,脸上却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张行猛无话可说,却又不敢顶撞,他叹了口气,向李啸拱了拱手,便和雷傲一起,带着士兵去打扫战场去了。
高小飞的辅兵中队押着长长的一溜火器部队俘虏,来到了李啸面前。
未等李啸开口问话,高小飞和几个辅兵,揪着领头的一个满脸血污与泥尘的叛军士兵,快步来到李啸面前。
“跪下!”高小飞怒喝道,朝那个兀自昂头站立的士兵膝弯处狠狠地踢了一脚。
士兵惨叫一声,控制不住地跪倒。
李啸打量了一下跪地的士兵,见他二十多岁的年纪,虽是满脸血污,嘴角犹有鲜血流出,但还是可以看出,此人面容颇有些南方人的清秀,虽被踢跪于地,但脸上犹是不倔坚毅之色。
“禀大人,小人刚欲将这厮与其他俘虏一同捆好带走,这厮却大呼说道我军要是要成真正的强军,则必要用他,小人打了他两巴掌,此人却犹自叫唤不停,小人想来这厮可能有些来历,故带其至总旗面前。”高小飞拱手说道。
“给他松绑。”李啸平静地命令道。
高小飞与那几名辅兵愣了下,还是按李啸的命令给这名士兵解开了绑绳。
“你叫什么名字。”李啸将此人从地上扶起,和颜悦色地问道。
这名士兵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李啸和蔼的目光,嘴唇瓮动着,却什么话也没说。
高小飞见状大怒,冲上前来,大骂道:“狗入的,你哑巴了么!刚才叫得欢,定要见我们上官,现在见了,怎么又象条死狗一般不说话了,咹!”
李啸拦住高小飞,轻轻地拍了拍这名士兵的肩膀,和气地说道:“我是李啸,忝居全军统帅,你有什么话,尽可向我说来。”
李啸说完,那名士兵拭了下嘴边的血沫,刷地单膝跪地,拱手致礼道:“小人赵杰,为原登莱巡抚孙元化助手,在火器方面颇有心得,李总旗若要建天下之强军,小人愿效一臂之力!”
李啸大喜之极,脸上露出捡到一个从天而降的大金元宝般的灿烂笑容,他连忙俯身将赵杰扶起,亲切的说道:“真是不打不相识,赵杰你能来助我,岂非天意!”
李啸叫高小飞押走其他俘虏,然后寻了块尚且干净的沙地,与赵杰两人相坐而聊。
很快,李啸了解到,原来这个赵杰是明朝火器大师赵士桢的曾孙,与自已的曾祖父一样,颇好研究火器,对赵士桢留下的《神器谱》、《备边屯田车铳仪》等书均是反复研读,烂熟于心。因醉心火器,故一直未考取功名。崇祯三年,曾为赵士桢得意弟子的孙元化,升任登莱巡抚后,怜惜恩师后人,又喜爱其火器才干,故招赵杰前来军中,并担任自已助手,协助自已研究火器,组建火炮和火铳部队。孙元化所撰写的《西法神机》和《经武全书》,赵杰亦是全部掌握,了熟于胸。
赵杰仰头长叹一声,继续说道:“可恨孔有德这厮,骗得孙元化大人信任,攻下登州,将孙元化大人及我等人全部俘虏,后孙大人被放归朝廷,现在生死未知。我等则被孔有德强令监督工匠,打造火器以对抗朝廷大军。现在陈友德要突围而去,为助其更好攻下目标奇山所,故安排了火炮部队与其一同出征。而余则被强令随军而行,以解决可能出现的各类火器问题。余当时万念俱灰,只道此行必死,谁知在此处,陈友德被李总旗你击败,赵杰方终得逃出生天,实是天怜赵某之故矣。”
李啸仰天大笑,随后热络地搂着赵杰的肩膀说道:“我得遇阁下,实是上天之恩惠也。我任命你为火器总头,今后,我军中的火器研制,皆由赵杰你负责。”
赵杰脸上立刻露出欢喜之情,他拱手大声说道:“在下赵杰,得遇英主李总旗赏识厚爱,敢不尽心尽力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