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跳梁小丑（下）

白蓝色条纹衣着的男人扛着那穿着沉重盔甲的克里克从黑色气雾中逃离，借助掉落在海面上的舢板，登上了另一艘船。

毫无疑问，克里克原本所处的位置是在旗舰上，从旗舰被破坏，到男人带着他登上其他船这期间，克里克全靠着这个男人才能保全自身。

那沉重的盔甲在没有了船只之后，只不过是无用的累赘，不仅无法抵抗巨兽的侵袭，也不能帮助他逃离，就算如此，这个男人也没有打算将那金灿灿的盔甲脱下。

——也许，他也没有那个能力将它脱下。

苏则随意瞥了他一眼，而后指挥着已经全部登上船只的骷髅开始围剿。

这些骷髅们比起它们的前辈毫无疑问更加强大，尽管依旧没有什么灵智，但数十次的战斗使得它们也有了更加完善的本能冲动，“灵魂之火”作为它们的驱动核心，既然被冠上“灵魂”的前缀，自然也有着类似的效用。虽然说这样的弱小而又充满着杂质的灵魂之火只能产生混沌的冲动，但在汲取生者本源进行淬炼之后，也足以将冲动化作本能——它们不需要法师操控也可以自主进行防卫，灵魂之火当中已经诞生了“生存”的概念。

势大力沉的骨剑对于那些普通海贼来说已经是十分难以招架，而骷髅间的相互配合更是雪上加霜。

没有花去多少时间，骷髅们就清理出了一艘干净的船只，然后四散着向着周围船只冲去，跳跃、攀爬，这些动作也已经十分灵活，只是一小会儿，骷髅们就沿着缆绳消失不见。

而后，四周再次响起喊杀声。

苏则落在这艘船上，缓缓向前走去，最终在船尾平台上停下。

他站在那儿，观察着整片战场的局势，同时也在观察着那个白蓝色条纹衣着的男人——他有着深沉的肤色以及粗糙的皮肤，从外表看不出有什么伤痕，但显然，这个男人经历过无数次战斗，血和铁的气息浓郁得仿佛要像油脂那般滴落。

“鬼人阿金么，真是可惜了。”

相比于他的船长，只懂得运用诡计、掠夺普通人的克里克，鬼人阿金在这片海洋上有着更响亮的名望，冷酷无情的鬼人，忠心耿耿的鬼人，似乎是两个截然相反的评价同时出现在了同一个人身上。不少人对于克里克的“东海霸主”之称号视作笑话，却不会有人无视他身边的鬼人。

在远处，这位忠心的鬼人似乎正在受着船长的责备，额头绑着绷带，身穿金色重甲的男人对他发着脾气，巨大的声音隐隐能够抵达苏则的耳中。

苏则凝神听了一会，这些话里反反复复地诉说着一个意思——阿金太没用了。

看着这两人的从属关系，苏则总有一种想要发笑的感觉——论实力，鬼人阿金明显要比克里克强上许多；论恩惠，从刚刚的情况来看，克里克不知道受到了多少次的帮助。但，克里克却是理所当然地将阿金视作弱小者、被支配者，以及被施舍者，而阿金却也是理所当然的接受这一切。

这种颠倒的错位感，始终在苏则的脑中展现着存在感。

仿佛像是忍受不住这个错位感，苏则举起了法杖，魔力直接显化出魔纹环绕杖尖，微小的法阵在其中显现，然后黑色的【负能量冲击】从其中爆发。

虽然只是三级的塑能学派法术，但在魔力数量和质量都得到提升的如今，它也展现出了卓越的威能。

只有婴儿手臂粗细的能量柱化作一杆长矛刺向穿着金色盔甲的男人，仿若漆黑的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达了克里克的背后。

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看到了身前，阿金露出了狰狞的神色，然后猛地扑向了他。

——该死！该死！该死！

——竟然这种时候背叛！

当他被阿金一拳击飞的时候，脑中却是产生了这样的念头，紧接着，克里克看到了如同黑夜一般，缠绕着不甘、怨恨的漆黑长矛将阿金洞穿，穿过他的心脏将他钉死在甲板之上。

“哈，没想到你这家伙在最后还有点用嘛，也算是废物利用了。”克里克的眼中充斥着庆幸，口中却在毫不留情地贬低着海贼团的战斗总队长，“不过，我可是克里克啊，我可是最强的！”

——跳梁小丑......

——如果能够站起来，再说这话还差不多。

正如苏则所说，克里克依旧瘫坐在地上，只不过勉强坐直了身躯，装出了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但是，这副姿态已经给了其他海贼们信心，在他们眼中，克里克理所当然是东海当之无愧的霸主，是最强的男人。

就算如此，底层的海贼们已经激起了斗志，但在面对着超乎常识的骷髅战士们，依旧是处于毫无抵抗的境地——

勉强挥起的剑，只是在骸骨身上留下一道刻痕。

奋力举起的枪，子弹却是从骸骨间隙中穿过。

而后，血染红了骨剑，生命化作了燃料，让骷髅眼眶中的灵魂之火更为炽热。

“呐，我说，闹剧差不多结束了，”苏则再度前行，位立于克里克身前不远处，“如果不出手的话，那就这样干脆的下地狱去好了。”

“反正，你这样的恶棍，也只有在地狱炼火中哀嚎的结局了。”

“开什么玩笑！”克里克终于从甲板上站了起来，“我可是最强的！”

他缓缓举起粗壮的手臂，“最强的钢铁手臂！”

而后扯掉了身后的披风，“最强的乌金身体！”

“还有最强的钻石拳头！”

他猛然发力，朝着苏则冲去。

然而，这样的速度在苏则看来甚至还比不上阿尔杰农和柏宜斯，就算那两个只有着千万级别悬赏的男人，在武道上也比克里克走得更远。

——愚蠢而又不自知的男人。

手中的法杖突兀地伸长，大量的魔纹依附着接骨木出现，诡秘的烙印在最终成型的藤制长矛上浮现。苏则双手一转，矛尖在身前五尺远处轻轻一戳，一个不大不小的洞窟就出现在甲板上。

在他收回长矛的瞬间，克里克踏入了那个洞窟，随即身形一歪在苏则身旁直直地倒了下去。

沉重的盔甲撞击在甲板上造成一大片裂纹，克里克按着甲板想要起身，但尖锐的矛尖已经抵在了他的脑后。

“拜拜~”

就像是被滑稽剧取悦了一般，苏则留下带着笑意的声音。

然后，锋利的长矛洞穿了男人的脑袋。

同处于这艘船上的海贼们一副崩溃的了神情，多年来形成的强大假象就在一瞬间被击碎，连些许碎屑都没有给他们留下。

这些海贼们已经“死”了，就算苏则放过他们，也无法在这残酷的大海上生存下去，更何况克里克海贼团的敌人基本遍布整个东海——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平民。

无法在大海上生活，也无法脱离大海的他们，从各种意义上都可以称为“死”了。

“所以，还是乖乖的被我收割了吧，运气好点的话，还有可能在死后重生呢。”

他轻声述说着，而后提着法杖朝着他们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