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事东奔西顾,银两大行无数。风暖荡平庐,骄日浮云北渡。思驻,思驻,且问吾心何处。
徐宝的话换个旁人说,张柽觉得自己还能信,但四个字由徐宝口中说出来,张柽就当没听见,否则自己闹心。
张勇和张广于一旁瞧,眼睛直了,打小到现在,他们就没见过这许多银子,难道卖豆腐也可以这么赚钱?
徐宝把银子往张勇手上一递:“拿着,一会儿与我去运大豆,张广哥和张屹哥回去,拉一车豆子,告诉村里,明天我要看到最少一万串干豆腐卷。买大豆剩下的钱,由张屹交给里正。”
张勇拿着银子直哆嗦,张广则着急,说道:“京城的大豆贵,不划算。”
徐宝看看他:“你在陪我大哥的时候看到别人卖的价了?那是少量买的价,京城的货物需求多,量越大,则越便宜,所以明天你们还要带很多车来,然后等……算了,到季节我再说。”
“小宝说得不错,买得量大,价钱就便宜,京城不比其他地方。”张柽给予证明。
事实上徐宝第一天来,溜达一圈便知道情况,东京汴梁是主要运输枢纽,本身消耗也多,需要大量物资供给。
货物水运过来先分给各个大行,做小买卖别想往上凑合,分出来后,大行再往小行分,小行再分给势力更小的行业组织,还必须是有店铺的,而没有店铺摆摊卖的只能从店铺批发。
由于京城的消费高,所以小摊小铺的单价要高于周边,可行市上的大宗买卖的价钱低到让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而别处不同,别处自己种豆子,他们也不批发,交完农税剩下的就卖,零售价格相对京城低。
若有人想使坏,又有本钱,从京城这里直接买两船米,发到赤仓县,以低于市场的价格卖,能把当地自己种粮用余粮换点钱和东西的人给欺负死。
而实际上不到大灾或动乱的年头,有钱人不敢这么干。
就跟自己那边一样,地里的西瓜七分钱一斤卖不动,二线城市西瓜单价一元五一斤,要是有人大批量扫货,扣除运费,到二线城市直接雇人在各个地方零售五毛一斤,别的零售西瓜的就不用活了。
然后这些人就举着西瓜刀把敢卖五毛的一顿砍,大家都别活。
所以徐宝没打算买了大量豆子回去冲击市场,那样也不划算,村子中有劳力,不把劳力用起来进行原材料加工、以成品赚钱,得是多傻的行为,就业问题才是第一位。
张勇和张广不懂,但当官的都说话了,就要听。
然后大家向于家店走,张柽离队,他去帮忙联系大豆,他也买不到最便宜的,但他可以通过关系走二挡线,就是直接从小行里购。
走关系,从熟人手里漏一点,不然三十五两银子全用出去也不够一个批量基数,那怎么办呢?作账,让他购买的大豆与其他铺子里的合一起。
价钱便是二挡批发价,他给人一些好处费。
不然的话得从店铺拿货,价可就不一样喽,不但店铺要加钱,还没有存豆子的地方,商铺是不会白借你仓库的。
而走商铺一样的账,东西可以存在库房里,然后再派人来取,这中间差了一成的利,因为那是粮食,库存有损耗的。
如果再跑到零售的地方买,差的可就是四成的利,要扣商税和管理费。
这些事情徐宝全知道,张勇和张广则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让徐宝都怀疑,究竟谁是土生土长的北宋人,你们两个平时什么都不学呀?
二人确实不懂里面的门道,但他们懂一点,听能用两车干豆腐卷赚到三十多两银子的徐宝的。
里正出门前交代过的,到地方以小宝为主,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把你们卖了,只要价钱合适也成。
“宝郎,里正和村里人都等你领大家发财呢,我们信你。”张勇崇拜地说道。
“别唬我,里正爷爷才不在乎我能不能赚钱,能赚就一起赚,赚不到还等我回去教孩子呢,反正怎么算他都不吃亏。”徐宝早已看穿里正的真面目。
“宝郎你不愿意教我们村里的孩子呀?是不是认为他们笨?”张广还惦记着那首看到的盐铺子挂出来的卜算子的盐呢。
徐宝撇他一眼:“谁说的?赚钱归赚钱,教宝宝归教宝宝,哪个规定教宝宝便不可以赚钱?两不耽误嘛。只要你们努力做事,我从来不在乎前路多么坎坷,我只想知道有谁愿意与我一同荡平沟壑!”
“宝郎,我,我愿意。”张勇登时豪迈起来。
张广也是听得心潮澎湃,使劲点着头,至于说宝郎看着年岁小,那都不是事儿。
所以他跟着表态:“宝郎,我们不在乎你年岁小,古有甘罗十二上卿,虽说那时不如现在,但我觉得他还是很厉害。”
徐宝承认:“没错,甘罗哪怕到了我大宋,只要给他个适应的时间,他依旧比很多人强,所以不要小看古人,不过也别太害怕古人,每个时期,每个朝代,都有佼佼者。”
“是呀是呀,宝郎我觉得你就很厉害,能赚三十多两银子。”张勇掂量着银子说。
路边的人有在看的,竟然没谁过来抢。
等三人路过砍人脑袋的地方,走到于家店时,已经无法继续前进了。
好多人在店门口排队。
徐宝吸吸鼻子,有鸡汤味儿飘过来,真香,用来烫米线正好,比起自己那时很多街边店里煮的米线强一百倍,那叫什么米线啊,以为放半匙子豆瓣儿就是正宗的过桥米线?纯属哄傻子。
“宝郎,我怎闻到豆子味了?”张广鼻子很好使,居然闻出来了。
“因为咱那干豆腐卷有一千串送到了这里,你应该先闻到鸡汤味儿才对。”徐宝回答,他觉得张广要去当和尚,绝对合格。
“人太多了,我们不用排队吧?”张勇倒是聪明,知道自己的身份。
他的声音比较大,让排队的人听见了,有个看上去同样可以让肚子被风吹的人把眼睛一瞪:“你不排行吗?”
“不行,绝对不行,大哥你都排着呢,谁敢不排?”徐宝连忙回应,他可不想没事跟人起冲突,若是他腰间没别着手~枪,他或许会跟对方强硬两下,然后三个打一个,应该能打过。
可既然揣着枪,能一下子放倒对方,他反而不愿意那样做了,有时的忍让不是害怕,而是自己太强大。
“这位小兄弟说得好,来,站我后面,我护着你。”大汉高兴了。
徐宝摇头,因为大汉的后面有个上年岁的妇人面前站着个脑袋中间剃空、两边做成揪揪、身前一个肚兜的娃娃,看身高有五岁多,他正担忧地看过来。
许多大人不会在乎小孩子的这种态度,也无法把孩子眼中的话读出。但徐宝在乎,没办法,他知道自己就是这个性格,不需要因别人的劝告去改变,也从不想改变。
于是他对孩子笑笑,喊:“于家店的伙计呢?让我进去,我是徐宝。”
马上有个守在不是太远处的伙计听到动静,挤过来,躬身相请:“徐郎来了,里面请。”
徐宝矜持地一颔首,跟着走的时候,一手拉住孩子,对其应该是奶奶的人笑笑,说道:“随我来,我带你们去吃,好不好呆娃儿?”
后面的话是对孩子说的,小孩儿才不管什么呆不呆呢,有吃的就行,笑眯了眼睛点头,跟着就走。
太好骗了,要是遇到拐孩子的,一抓一个准儿。
队伍前后知道人家要加塞儿,却说不出来什么。
一进店,不少人在买螃蟹,蒸的,旁边就是涮干豆腐卷的,买两只螃蟹就送一个干豆腐卷。
还有对子在那悬着晃荡。
徐宝佩服,于家为了卖螃蟹,也是蛮拼的,五文钱一个本儿的干豆腐卷说送就送,还要搭上鸡汤。
“宝郎你过来了,今天太忙了,我伯伯突然买了很多螃蟹,怕卖不出去死掉,所以……”于戬迎上来,解释。
不等他说完,徐宝抬起手掌,示意自己明白,说道:“给这孩子几串儿,让他吃,有鸡肉也给他吃,账算在你身上,我可没钱。”
“呵呵,好的。”于戬就比张大水强多了,笑着答应,拿出两个鸡爪子和四个干豆腐卷,装陶盘里放在桌子上,把男孩及其家人领到那,吃吧。
孩子的家人连连道谢,孩子看看桌子上的吃食,又看看徐宝,从他那漆黑清澈的眼中映出的世界,似乎染上了绚丽的色彩。
“宝郎你过来这么早?还没卖完。”张屹端着一个装满螃蟹的大木盆过来,看到徐宝,与其打招呼。
“来了,你忙你的,不急。”徐宝让其继续。
于戬也不管前面忙不忙了,他过来陪徐宝,对徐宝说道:“早上刚开始没人买干豆腐卷,后来一下子冲来不少人,说这里有卖干豆腐卷的,十个文一串,我卖了六十串儿,觉得不划算,想起伯伯的螃蟹卖不出去,就琢磨个招儿,还真管用,现在都排着呢,主要是螃蟹出得慢。”
“还是于兄灵活,明日还有干豆腐卷,要吗?”徐宝拱手称赞,又问道。
“要,有多少我要多少,价钱也可以往上提。”于戬痛快地答应下来。
“要就好,价钱不但不会提,反而会降,因为……”
“将军,大将军,小心啊,你小心着点,别摔了,有管事儿的吗?出来,我家刺史到了,把什么京城第一的干豆腐卷拿出来,哎呦我的将军,千万别撞了。”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尖细的嗓音,然后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在别人的陪同下冲进来,那身上华丽的衣服就把很多人给震慑住了。
这孩子长得真可爱,而且衣服干净,皮肤白皙,那双大眼睛更好看。
徐宝眯起眼睛,打量着孩子的服饰,想着刚才孩子身边人说的话,心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无巧不成书?我是以宝宝的可爱而亲近,还是因其身份?我本心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