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愚儿说的话,徐宝又愣,其他人跟着琢磨,可不是么,别看这个大孩子年岁不大,他走动时,附近的人全不由得看他,而且他坐下来写字,周围果然安静。
里面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师傅,你就收下我吧,你方才问我的题我都答出来了,这叫入门考,然后你又让我誊写,叫师门教,回头我再把束脩补上,礼就齐了,你说是不是师傅。”愚儿还在那跪着,并振振有辞。
徐宝头一次听说什么入门考和师门教,但他确实挺喜欢面前的孩子,记性好,聪明、机灵,除了逮谁拜谁为师这个毛病外,别的都可以。
即使这个毛病,也能说成是人家论语学得好,三人行必有我师啊。
上前两步,徐宝扶愚儿,说道:“单独拜师就不用了,你还有很多师弟师妹,待书院修缮好,你又未离京,就去一同学,若提前离京,可书信往来。”
“师傅,师傅我与他们不一样,我比他们聪明。”愚儿还想要进一步。
“聪明也要一起学,为师问你,天下谁最聪明?”徐宝向新收的徒弟问。
“自然是师傅你了,聪明的师傅才会收聪明的徒弟。”愚儿回答得十分流畅。
徐宝点头:“很好,聪明的师傅给你做好吃的,记得让你家人结账。”
说完话徐宝也不写了,他去卖腌制的猪后腿的地方,片下来一斤肉,对方少算了他五文钱,他给七十文,好贵。
实际上很便宜,那叫火腿,火腿不是火腿肠,不是一元钱好几根,喂狗狗都不愿意吃的东西。
它工序多,制作周期长,缩分量缩得也厉害,七十五文一斤是良心价。
徐宝拿回来改刀,切成一条条的,和葱、香菜卷干豆腐里,穿起来烤,火腿油多,猪后腿做的,猪没吃过瘦肉精,所以比较肥。
一烤起来,油就流着渗到干豆腐里,烤了九串,送给一家九口,告诉他们一串十文钱,第一串自己送了,再吃就掏钱。
头一回吃这东西,九个人很快吃掉,让继续烤,钱不是问题。
其他人一看,也要,徐宝来者不拒,烤完一斤火腿又去买一斤,给八十文,把之前少要的补回去,并告诉对方,可以涨价了,一百文一斤。
又吃了会儿,九个人饱了,结账,干豆腐卷真要十文钱一串。
“师傅,为什么你不请徒弟多吃点?”愚儿看家人给钱时,问。
“为师穷啊,你的师弟师妹无钱交束脩,平日里为师身上不超过二百个铜钱,故此……”
“宝郎,宝郎我回来了,东西给了张屹,另一边卖厚干豆腐的,一千斤,十五文一斤全卖掉,说是让明天多做,给了定钱,定钱张屹拿着,这次卖掉的一千斤,一万五千钱,给宝郎你留下花用,都在车上装着。”
未等徐宝哭完穷,张广赶车归来,指着那一大堆钱说。
徐宝:“……”
愚儿看看钱,又看看徐宝,点头:“师傅你说得对,身上带二百文是很沉的,应该放在车上,我家人身上也没有二百个铜钱,皆揣碎银子。”
“等书院修好,为师请你吃火锅,快跟着去客栈。”徐宝只好许个承诺,而后又与孩子的家人说说话,知道了他们是因买卖上的事情过来,在这边有地方,今天先住客栈,过两天那边收拾利索就搬。
徐宝也告诉他们自己的书院地方,还有上岗村,约定对方入宅时派人告诉,自己会过去后,对方才走。
送走他们,又过半个时辰,刚才送九个人的那位从码头处又过来,之前来了两拨,别人带的,有一拨没吃东西就直接去客栈,他这算是今天第四拨。
第四拨没什么大不了的,让人诧异的是,到来的人太多,有三十多个。
人群一到,有识字的念物价给其他人听,然后大家纷纷找地方坐,点串,同时让别的卖吃食的端东西过来。
卖烤肉串的亲自去买了二斤盐腌猪后腿,回来告诉徐宝,一百文一斤,涨了二十五文。
徐宝点头,表示知道,更知道那人很听话,让涨就涨,这才对嘛,好火腿卖便宜了怎么行。
等嘟嘟来之前,买一个完整的,可惜不会做佛跳墙,倒不是弄不来秘方,而是当初自己也未想到会跑这里来,到时跟嘟嘟说声,让她回去把各种菜谱打印出来,能弄到秘方就弄秘方。
他想着的时候,领人来的给他拉到旁边,欣喜地说道:“徐郎,你的法子管用,我们一说一人两文钱,还说价钱不便宜也不贵,他们居然不跟说便宜的闲汉们走了,一船从码头下来的人,全跟我们来了。”
“嗯,便宜没好货,免费不安心,照着做,还是送到南四街第二家客栈了?”徐宝拎一个袋子过来,里面是竹牌子,与对方说。
“是,送他家去了,李聋子跟一群衙役在一起,不晓得说了些什么,昨日官府负责救火的,正管他要钱,他不拿钱就要把用的沙子和水补上,还有烧损了的灭火物件。”
此人说出自己看到的,还幸灾乐祸地谈到有人管李聋子要钱的事情。
徐宝颔首,说道:“一会儿我去那瞧瞧,告诉他家的人,我们一直站在他们背后支持他们,希望他们尽快找到失物。”
小偷看着徐宝,也怀疑起来,怀疑是徐宝下的手,因为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应该在别人拒绝给钱时,还把人往人家送。
徐宝脸丝毫不红,把一堆牌子给小偷,小偷拿着去跟三十余人忙。
然后徐宝就在市场上转悠,想要买点水果什么的去安慰人。
结果不等他把水果买好,对方找上门来。
“就是他,他前个儿到我店里要钱,我没给,他昨晚便放火烧我院落,盗我钱财,主要是放火,钱财我认了。”
李聋子跟四个衙门出来抓人的小吏说着,他的手正指着徐宝。
徐宝一副懵懂的样子,听对方说完,疑惑地问:“李掌柜的,你在说啥?放火偷你东西,你指我作甚?我昨日和今天又给你带去人了,你再不给我钱,我就不让人再带客人到你客栈去。”
“你放的火,就是你,抓他,快抓他呀,他纵火,昨日是有大雨,不然整个京城就烧了。”李聋子依旧指着徐宝,又转头向四个衙门的人催促。
徐宝暗笑,你是不懂法呀,四个衙门中的小吏没有上面的命令,哪能随便抓人?在外面偏远的地方还成,京城的人又不傻。
徐宝把掖在腰间的扇子拿出来,‘啪’的一声打开,轻轻摇动着说道:“听闻李掌柜的客栈和家中不幸遭灾,我正准备前去看望,不曾想李掌柜你竟然指罪于我,枉我平日把初来京城之人送你客栈,罢了罢了,你走,我不愿再与你多费口舌。”
“你偷我钱,你……”
“偷你多少钱?”徐宝问。
“多,多少?哦,纹银五,五十两,还,还有二十件衣服和六匹上等细布。”李聋子说出个数。
徐宝知道他不敢说丢了好几百两银子,四个衙门过来的人可等着机会下手呢。
他作出沉思的模样,而后又问:“丢铜钱了吗?贼人连衣服都偷,不会放着铜钱不偷吧?”
“丢,丢了,丢掉四贯钱。”李聋子可能觉得四贯钱不多,没银子多,便说出来。
“你东西放哪了?”徐宝继续问。
“卧房,正房的卧房,你别装不知道,就是你偷的,那天我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怀恨在心,管我要钱不成,便想要恶我。”李聋子此刻越看徐宝越觉得是纵火盗窃犯。
徐宝伸手示意对方少安毋躁,道:“李掌柜的你听我说,你说你丢了银子,又丢了衣服和六匹布,还有四贯钱,说我偷的,你看我,你给我四贯钱,我拎着都费劲,又如何拿更多的东西?”
说话的时候他看向那四个人,四个人轻轻点头,确实,太沉了。
徐宝接着说:“李掌柜,你说你丢的东西,加起来能有一百贯?知道我上岗村卖干豆腐一天能赚多少吗?请随我来。”
徐宝招手,让五个人跟着来到张广‘驾驶’的车边,指上面的一串串铜钱。
“李掌柜的请看,一万五千文,十九贯多,近二十贯,我上岗村今日不足三成的收入,卖两天干豆腐,百贯即出,我何必大半夜的去偷你百贯东西?”徐宝说出收入,质问。
“那是你上岗村的。”李聋子找出问题的关键处。
“张广,车上的钱是谁的?”徐宝对张广问。
“宝郎,是里正给你的,你随便用,用完了村里还给,还有那马,二十五贯钱,村里为你买的。”张广配合着说。
李聋子撇嘴:“谁知道他说得是真是假?”
“李掌柜的以为我就缺那一百贯是吧?”徐宝问着话,看向周围聚拢过来的人,扬声喊道:“诸位,今日我徐宝急需用钱,我不说借,我只问哪位能给我一些?”
“徐郎,我这有,一盒子铜钱连着碎银子,你全拿走,不用还回来。”
卖肉串儿的大声对徐宝说,并把那盒子钱搬过来,里面半盒子铜钱,还有几个银疙瘩,加起来估摸有三、四两。
卖煎豆腐的同样把盒子拿过来,一墩:“徐郎,装上。”
这一盒子瞧着也不少两贯。
“徐郎,我这有两吊,我还剩点今日买面。”卖面皮的出声。
“徐郎,我这也有,不多,二百来文,你用。”
“徐郎,到我摊子,今天到现在我卖了一口猪,钱多着呢,全给你。”
“徐郎,这是四十三个咸鸭蛋的钱,谁没个急的时候,自家的鸭蛋,不算个钱,给你。”
“徐郎,我一百文,少了点,大家都拿拿啊。”
“我八十文。”
“我钱有富余,四百文。”
“我五十文。”
一个个卖东西的人喊着数。
徐宝作一圈揖,任凭大家持续喊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李聋子,问:“所有人都是假的?我缺不缺你家的一百贯?倒底缺不缺?”
质问着,徐宝上前一步,李聋子后退:“你……你们……”
他说不出别的。
四个过来的官差傻眼中……
他们不理解,为什么整个西市摆摊的地方,所有人全愿意给徐宝钱,先不说这钱究竟真给还是假给,那一个个的人帮着徐宝就让人觉得不一般。
徐宝趁着火候,对李聋子又问:“李掌柜的说我与你有仇,我不缺钱,为何只偷钱?我偷钱和那些个东西,你们竟然无人发现,我何不一刀宰了你?”
把李聋子吓得连退两步,徐宝的语气缓和下来,道:“李掌柜的,你可要小心,钱不是我拿的,我今日说的话只是打个比方,哪天你真让人在晚上给宰了,千万莫怪在我头上,还有啊,尽快找到偷钱的人为好,不然他嫌偷得钱少,提刀摸上门去,你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