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宝把图纸画出来时天已经黑了,宋祁还在那里看,越看越激动,越看越兴奋,越看越觉得和他自己心中的某些想法相同。
冯媛期间出去过去一次,给二猴子打针,顺便拿笔记录,甚至是把二猴子的伤口画下来。
她需要抽空回去一趟,专门找相关的‘高手’询问,让别人按照她说的情况来进行分析。
二猴子还是疼,麻~醉过了,哪怕用上了止痛的药也不行,他媳妇过来守着,开始时哇哇哭,觉得天塌了。
二猴子是家中的主要劳动力,是顶梁柱。
对于徐宝和冯媛来说,二猴子的伤是骨折,对于此地的人则是要命的,那骨头都支出来了,很多人想到的是二猴子会开始浑身发热,腿烂,然后热着热着就死了。
十个受同样伤的,能活下来一个是老天爷开眼。
就是说二猴子的媳妇看二猴子像看死人。
结果冯媛闹心了,喝了一句‘行了,别哭了,人还没死呢。’二猴子媳妇才由嚎啕大哭变成抽噎。
等冯媛又屋时,冯木匠已经领了图纸离开,说是晚上点四个灯笼,叫着人一同做出来,丝毫差不了。
二人不理会看书看进去的宋祁,一同离开,去吃饭。
孩子们今天的晚饭比较简单,一人四块红烧排骨,一碗白菜炖豆腐,蛋炒饭和鸡蛋饼任选一样,做饭之前就选好了,不准改的。
“今天太忙,没空给你做饭,日子是越来越清苦喽。”徐宝夹了香菜根做的咸菜,喝口汤,对冯媛说道。
“我回去查过,豆腐也不是什么人家都能随便吃的,大多数人家吃两顿饭,有糯米的,有黄米的,冬天一般就吃点咸菜,还有秋天晾晒的干菜煮一煮,所以你不要在我面前体现你上岗村的优越性。”
冯媛白了徐宝一眼,毫不客气地揭穿了徐宝的真面目。
徐宝低头吃饭,过一会儿,说道:“我这算啥优越性,真正优越的是二猴子,跨时空给他寻医问药,还是免~费~医~疗,算工~伤,每天一百文钱给着他,营养费也我们出,直到他恢复好了能重新干活。”
“你咋不说咱俩用他做实验了呢?凭我学的几天,同样的手~术我是没资格参与的,我会尽量往这边带工具,以后拿他们练手,可惜很多药还是带不过来。”
冯媛很感激二猴子,第一次主~刀就是在二猴子身上完成的,换到她那边,哪怕是非~洲的难~民们也不会允许她那么干,给药行,但上手给做手~术不行。
而如今不同,她在别人的眼中是神医,能救回来是她的本事大,救不回来,是别人命不好。
徐宝听了,大义凛然地说道:“我决定,往后凡是需要动手~术的,咱就免费给人家做,我实在不能忍受别人的痛苦。”
“你是实在不好意思管人家要钱,我这次来,带了不少书,你抽空看看,上面有彩图,尽量记一记,遇到差不多的,咱好有个准备。”
“要不说我心理素质过硬呢,换成寻常人,看那伤口有几个不哆嗦的?”
“你是让人抓去当大头兵给逼的,我才是主动去练的,我之前在心里一次次与自己说,稳住,别人能行我也行,为了一个生命,没什么可以惧怕的。”
“二猴子情况怎么样了?”
“还没消肿,就怕在消肿的过程中骨头的位置改变,可我真的不会打钢钉。”
“我相信一定会好的,没有打钢钉的技术时,别人就都不治了?一边消肿,一边观察,然后我就告诉二猴子,只要他自己瞎动,长偏了我就不让他来上岗村干活了,他家的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我全给从书院里撵走,我看他老实不老实。”
徐宝说出自己的好办法,用人家的工作和孩子威胁。
冯媛点下头:“确实,他会听话的,要快点从翰林院的医官院找来接骨好的医官,不管怎么说吧,人家用手摸就能摸出来,手法复位是门本事。”
二人边吃饭边聊这个,还能吃得津津有味。
在关郎中的房子里,一盏盏灯笼点着,二猴子还挂着吊瓶呢,四个医生和一个郎中,戴着一次性医用口罩观察。
他们只能观察,不准上手,不时的,有医生给二猴子把脉,问一问‘疼不疼啊’‘酸不酸啊’什么的。
二猴子眼下处在一种特殊的状态中,并不害怕,反而有些激动和茫然,上岗村的里正可是说了,不是所有人都能被小宝和小宝的媳妇给看病的,有他俩出手,你这就是好了,记得感恩。
所以二猴子就有那么点幸福,疼痛什么的似乎都不重要了,加上屋子里暖和,又有关郎中和四个医生围绕,这感觉怎么说呢……
“你不是说他不会看病吗?”黄医生又提起这个事情,他针对的目标依旧是小周医生。
小周医生觉得口罩很好用,把脸全挡上了,再往上拉一拉,眼睛也能挡上。
他低个头,小声说道:“莫要再说了,莫要再说了。”
“哼!”黄医生冷哼一声,算是暂时放过对方,他已经决定,对方敢狡辩,他立即回京,明天一早进太医局告状。
“出去吧,宝郎说了,不让有人总进来,每天用那个水喷一喷,要通风,但不要让屋子里冷了,二猴子他媳妇,你留下伺候你男人,不准让他动。”
关郎中往外赶人,二猴子的媳妇眼睛红肿地送出来。
到门口,里正对她说道:“安心伺候你男人,孩子不用你管,家里老人也不用你管,工钱也不缺了你的,你家的祖坟冒青烟了,好命呢。”
二猴子的媳妇点着头答应,现在她心里还空落落的,浑身无力,但想想家里的男人病着,咬咬牙,目光坚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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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书。”另一边,宋祁突然一拍桌子,大声叫好,然后才清醒过来,只见桌子上有一盏油灯,周围没见一个人。
再仔细倾听,门口似乎有呼噜呼噜的动静,拿着书他走过去,拉开门,先是看到星空,接着就是灯笼下四个人各捧着一个碗在那里吃东西。
四个正在吃豆腐炖白菜泡馒头的武官一同看向他,双方对视着,谁都不出声。
“什么饭菜?”宋祁闻到了味道,咽下口水,问。
“豆腐炖白菜,还有大肥肉片子,馒头、咸菜疙瘩,我去端来的,上岗村的人全吃这个呀,有钱。”之前挨打的人回答。
“为何不给我送一份?”宋祁没去考虑上岗村是否有钱的事情,他帮着筹集到的一百万贯钱,当然知道徐宝身家不菲。
他在乎的是别人全吃饭,自己饿着。
“喊你你不理会。”武官回答。
“你嘴还疼不?”宋祁问。
武官摇头:“不疼了,那药真好用,贴了两次,不肿了,破的地方也不疼了。”
“我应该再给你打疼,你不会使劲喊吗?正事给忘了,我找徐宝有事商量,快走,跟我去找徐宝。”
宋祁咬咬牙,往外走,走出两步又回身进去,把两个小手电筒收起来,自己一个,官家一个,但估计自己这个留不住。
五人一路赶过去,路上看到的整个村子火把和灯笼相互照映,还有妇人们在几个地方搭起来的棚子里做饭,以及巡逻的队伍,和棚子不远处传来的干活的号子声。
等到了孩子们吃饭的地方,有妇人连忙凑上前:“宋官人,宝郎吩咐了,说你来了就在这吃,给你留的骨头、米饭和汤。”
“徐宝呢?”宋祁没理会吃什么,他要找徐宝说事情。
“和他那媳妇在屋子里呢。”妇人压低声音说。
“吃饭。”宋祁明白了,现在不好去打扰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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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宝的屋子里。
“一共是一百一十三个人的,你回去要做出来,需要几天时间?”徐宝把别人咬过的牙模收好,放在冯媛面前,问道。
“一天,一个人做三套,以免出了问题我还要来回跑,我一回去就让他们过来取,我睡觉,等我醒来他们就送回来了,不需要排队,也不用等着凑够多少数量加工一次。”
冯媛给出时间,就一天,别看在那边牙院做装一颗牙需要好几天,时间是耽误在成本核算方面了,她可没工夫等别人。
“那行,你把这些两头鲍带回去,我买来的干货店没有,从别人的店里买的,等以后我再去淘弄独头鲍。”
徐宝把二十多个干鲍鱼装好,让冯媛带回去给村里人吃。
所谓的两头鲍,就是一斤称两个,而且还是干鲍的情况下,在那边想找这种野生的太难。
“好,我明天就回来了,别的你不用操心,晚上早点睡。”冯媛拿起盒子,想了想,又把一个红木的椅子给拎起来,很沉,说道:“这个我也带回去,做个实验。”
“没问题,拿走,那……”徐宝话没说完,等冯媛。
“我回了。”冯媛直接说出来,然后整个人就消失在屋子里。
徐宝想了想,拿起个口琴,一边吹着‘今宵多珍重’,一边走出去,他要去见宋祁,他知道宋祁不是过来要一个手电筒和看本新唐书的,必然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