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兵努力了那么多年，从最初的销售菜鸟，对行内规矩一无所知，更是不知道什么潜规则，到如今熟悉行内的每一条细则，但他仍然是个最底层的销售。
穿着网上淘来的廉价西装，带着高仿的名牌手表，劣质的衬衫领口还沾着油灰，未经打理的胡茬像是刚收割过的稻田里的到草根。
这就是张学兵，一个自以为是的老鸟，但却一事无成的男人，用他的小精明，骗来了一顿午饭。
罗旭坐在他的对面，同情他所经历的遭遇，但对这样的人他又有一点痛恨。张学兵参加工作已经那么久了，至今仍在原地踏步，这绝对不是社会的问题，他自身的问题才是最主要的问题。
“兄弟啊，你来推销什么的？”
说完了自己的悲惨往事，张学兵才发现他还不知道罗旭是卖什么的。
罗旭道：“我是来推销牛奶的。”
张学兵摆了摆手，“兄弟，你这没戏，你肯定没戏。像他们沃尔玛这样的大超市，早就被国内那两家大的牛奶公司给锁定了，人家有合同的，你的牛奶进不去的。不是我说你，怎么想起来卖牛奶啊？刚毕业吧？”
罗旭点点头，“是啊，刚毕业。”
张学兵道：“难怪了，不忽悠你这样的嫩娃忽悠谁啊！吃几回亏你就知道了。赶紧跳槽吧，跟我干，我给你指条明路！”
罗旭笑道：“真的，张大哥你现在月薪多少？”
“……”张学兵顿时耳根一热，他最怕被人问月薪了，他迄今为止，一个月也就三千多点，除掉房租水电，日常的开销都不一定够。
“老哥，跟我还藏着掖着啊？”罗旭笑道：“看你戴这表，一年得有几十万吧。”
张学兵不愿意在嫩娃面前露底，道：“也没你说的那么多，也就三十几万。这是去年的收入，今年可能会多点，但也不会超过五十万。”
张学兵吹了牛皮之后，顿时便有一种错觉，好像他真的赚到了那么多钱似的，在罗旭面前的优越感就更强了。
“牛掰牛掰！张大哥，我敬你一杯，以后你可得带着我，我跟着你有肉吃！”
罗旭端起酒杯，站了起来，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小人物张学兵充分地在罗旭面前装了一回b，他找到了极大的优越感，也找到了自信，与罗旭对话，他颇有种指点江山教育晚辈的感觉。
午饭吃完，张学兵打了个饱嗝，嘴里叼着根牙签，靠在椅子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已经有好久没有吃过这样的一顿好饭了。
阳光透过玻璃窗户射进来，照在他的脸上，他的饱嗝中泛出一阵阵的酒气，眯着眼睛，仍然再给罗旭传授他的经验。
“今天上午你猜我塞了多少钱？”
“多少？”罗旭看到了那沓钱，最多也就三千块。
张学兵道：“整整一万！这还只是开始，等见到了他的领导，还得塞一笔，那可就不是一万能搞定的了，至少得五万！小子，你有那么多存款吗？”
罗旭道：“我刚毕业，老家农村的，寅吃卯粮，一分钱存款也没有。”
张学兵道：“所以啊，我建议你暂时不要搞这个了，你没钱，你怎么去打交道啊？拿我自己来说吧，一笔单子签下来，怎么也得花个七八万啊。”
“七八万？”罗旭讶声问道：“张哥，你一笔单子签下来能拿多少提成啊？”
张学兵道：“至少得是付出的一倍啊，要不然我折腾个啥啊。”
“哇哦！张哥那你一单至少得挣七八万啊！我要是一年能挣七八万，我也就满足了。”罗旭道。
张学兵道：“小子，跟着张哥我混，这些都不是问题，以后有单子我带着你做，做成了算你的，你拿点提成出来孝敬孝敬你张哥就成。”
“张哥，你们那儿还要人吗？”罗旭问道。
张学兵道：“别的人可能不要，但老弟你请我吃了顿饭，我跟老板说一下，他这个面子还是要给我的。”
实际情况是，毛巾厂的销售一家跳槽跳光了，就剩下张学兵一个还没给自己找到下家，他要是有下家，他也早就跳槽走了。
“兄弟，不过有个事我得跟你说一下。”张学兵压低了声音，道：“工作我可以帮你搞定，不过我得花点钱打点打点，这个钱你不能让哥哥我替你出吧？”
罗旭点了点头，“当然，情人办事，钱当然还是得自己出。张哥，这得多少钱啊？”
“怎么着也得三千吧。”
张学兵开始打罗旭的主意，他原本不想那么干的，但和罗旭交流下来，发现罗旭很傻，又想到下个月又要交房租和还信用卡，就打起了罗旭的主意。
“这太多了吧。”
罗旭装着犹豫的样子，“实在是拿不出来啊。”
张学兵叹了口气，一咬牙一跺脚，道：“得了！你给两千吧，不够的我给你先垫上，等你挣了钱了再还我。”
罗旭道：“那行，我银行卡没带，留在住处了，明天我去你公司找你去，把钱捎给你。”
“没带钱啊！”张学兵一脸的失望。
“张哥，晚一天不耽误事吧？”罗旭问道。
“既然你没带钱，那就只好晚一天啦。”张学兵从包里掏了一张名片出来，“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公司的地址和我的电话，明天上午到我公司找我，尽早啊，下午我得出去谈订单。”
罗旭收下名片，趁张学兵不注意的时候把名片揉成了一团仍在了垃圾桶里。
下午两点，张学兵接到一个电话，“喂”了一声之后，立即变得跟孙子似的，一个劲地道谢。
挂了电话，张学兵牛气冲天地拍着胸脯对罗旭道：“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吗？今早我塞钱的那个小子，他们领导要见我呢。这就是会办事和不会办事的区别。你小子要是脑袋瓜子灵光一点，也不至于被人拒之门外啊。唉，还是太年轻，太缺乏经验。”
罗旭道：“那下午让我跟你一块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