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夜、寒儿、莫问情钻出水面,濛濛微雨,濡染了一湖的烟水。∮,
尽日冥迷,四处皆望不到边际的漪澜。西子湖?两人一狐疑惑之中混含惊喜。夹在中间处的风轻夜,感觉莫问情堪堪呼吸一半,她便忍不住发笑,“咯咯咯咯”不止。
本无异样的少年,突然僵滞。驮负的莫问情不笑还好,这一笑,胸腹之间起起伏伏,衣裳浸透,凹凸玲珑的身段贴在风轻夜背上,如波涛之汹涌。莫问情犹不自觉,边笑边说:“我们逃了多远?”
“三千里。”
莫问情捂住嘴巴。眼睛都未眨,穿过水纹般荡漾的空中,出现湖底,再浮上水面,已是三千里之外?弟弟拥有穿越空间的仙宝?莫问情心神大震,那晚上栾瘦棘偷袭,完全可以和寒儿这样遁走,而他舍身以命相搏,护住自己、宁听雪、清风、明月,事后没透露一丝口风。自己答应星爷“先于弟弟而死”,风轻夜则早就这样做过。
湖烟袅袅,少年背影,削直挺拔,莫问情鼻尖一酸,不动声色说道:“弟弟,苦大师现在会不会怒气冲冲,或一阵的乱寻乱找?”
“不会吧。”风轻夜说道:“姐姐,先解开捆住的绳子。”
莫问情啐道:“哪是绳子?我的法宝。”意念一动,寄春缠愁丝从寒儿、风轻夜的腰间滑落。
西去三千里的地方,苦非禅坐在彩虹之上,禅境如故,狂瞽之叶的茶树,踢至溪涧。或怒或笑,嘴里念念有词:“嘿嘿,竟敢骗贫僧!竟敢骗贫僧!总有逮到你的一天,那时,嘿嘿……”
苦大师凶相毕露。
他大概自娱自乐习以为常,双手枕头,架二郎腿,虹桥之上躺卧半个时辰,摊手收罢禅境,彩虹消失,整个人**坠入溪中,惊溅水花一片。竟还有闲心提起茶树,飞至山崖栽植。做着做着,记起这次丢的脸太大,目光又变恶了。
“哈哈,寒儿,你说说,世间有这样收徒的人吗?”莫问情不管寒儿这方面的见识浅陋得几近于零,弯着手指说道:“不答应的话,必须归还欠的东西。替我们挨仲夫子的骂算一件;喝他的禅茶算一件;吓得从云端跌落溪水,算一件。甚至暗示,毓金羯磨蒲团也算一件。”
斯时,和苦大师较劲旳,全是莫问情。两人在“还”与“不还”之间,扯皮不休,一个说“还、还、还、还、还”,一个尖着嗓子“不还、不还、不还”,类似两位孩童吵架。最后,两人自己乐了。
“既然不入不动口禅宗,又不补偿贫僧的东西。那么,请公子收贫僧为徒。”苦大师说道。
莫问情心头“咯噔”一跳,决定替风轻夜揽下。这家伙,恁不承认自己便是无骊观的“贫僧”,是因为斗剑败给风轻夜,面子薄。能够和出云界剑道第一人嵇燕然“五五之分”的绝顶高手,虽不知为什么默默无闻,收下他,为驱为使,比星爷更好,纵横来去,所向披靡。这“夜”,姓的好啊,每回都是好事!莫问情转眼忘了苦大师因姓“夜”而起的杀机。
风轻夜笑道:“苦大师,小子可否先骗你?”
“怎么骗?”苦非禅说道。
少年不慌不忙,安排莫问情,用寄春缠愁丝连同他、寒儿一同挷好,让苦非禅背身打坐,说谁先动谁输,输的一方便服从赢的一方,到时自然明白怎么受骗。待苦非禅转过身,于是,风行都天符箓使出,一遁三千里,唯不巧的,出现在这不知名的水域。
“收他为徒不好?”莫问情踩着浪花,问道。
“只有你敢。苦大师纠缠不清,那样的徒弟,挂的虚名,要遵从他才行。”风轻夜笑道:“以后看见他就逃。懒理会了。”
登岸,遇人打听,方知这儿并非西子湖,叫宿沧浦,乃方圆千里的大湖。再东两千余里,即西子湖,行程不远。
微雨停止,入暮时的空气,湿漉漉,清新的意味,截然不同晨时,带着某种厚重感,一呼一吸,仿佛无形无质的暮色纳入肺腑,却不曾吐将出来。正春山好处,空翠烟霏,再不久,湖烟重重,前方的行路,远处的烟山,夜幕遮掩,便难得此份景致。
寒儿不舍。席地而坐,听闻湖水轻拍的声音,感受暮色愈来愈浓。莫问情摆林下琴,由着小狐乱拨乱奏,挑逗的琴声,虽不成曲,但活泼灵性。没有苦大师的禅事扰人,悠然我心,几天的倦意,似乎被寒儿的琴声驱散了。
两位配剑士人闻琴声过来,见两人一狐,即离开。
莫问情奇怪,这两位,敛迹修为,凡俗国度的士子,不会如此淡定,视线仅仅扫过她和风轻夜,注视林下琴的时间更长。不一会,两人拥簇一位极为英俊的青年而来。
“休打扰,该做甚去做甚。”莫问情说道。
青年之士一笑,瞟了瞟林下琴,点了点头,返身走远。莫问情说道:“好不容易不听苦大师罗嗦,不愿与外人多半句咀。他们冲琴来的。”
“嗯。”
“咦,有鬼。”莫问情说道。
风轻夜左瞧右瞧,除了寒儿弹琴弹得更无章法,无任何风吹草动。莫问情说道:“紫心和冉老,是不是具极高明的敛气法门?看上去和凡人一样?刚才三位,明显也是修士,却只打量林下琴。看来此琴非他们找的琴……温之峤说紫心的琴,比林下琴更好,难道?”
女子的心思,就是细腻,莫问情这么一分析,确像回事。
“紫心回西子湖,不正好经过这里?”莫问情越发思考深入,望向西边,说道:“也就是说,紫心现在反而在我们后面了?”
风轻夜、寒儿的阅世经验,少的可怜,顿时觉得“鬼”越来越大。
“寒儿,继续乱弹琴。”莫问情指挥道:“怕人暗中监视。入夜后,我们悄悄西去,或许真会碰上紫心。”
天完全黑下来,风轻夜、寒儿、莫问情又入宿沧浦,踏浪三十里,折而往南,上岸即穿林而过,再十数里,遭遇三人,六双眼睛,互为瞪来瞪去。风轻夜好笑又好生奇怪,那三人,不正是之前的三位吗?
英俊青年亦非常意外,另两位稍稍紧张。
“好巧。”莫问情说道。
“确实好巧。”青年爽朗笑道:“前辈一行,不是往东?”
莫问情答非所问:“你们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