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终于进了电梯，空气里有着淡淡的香水气味，一种植物混合而成的清新香味，茉莉般清淡，因为电梯空间不算很大的缘故，一直没有要消散的迹象。

等到了三楼，余生才刚走出电梯，梅子就站在钢化玻璃门前冲他乐，手里捧着几本音乐杂志，封面上是一位香港当红歌星的照片，离的太远，暂时看不见上面那些墨色的字体。

从余生这个角度望过去，刚子正好背对着他，脸朝着思慕唱片前台的logo，坐在一张椅子上认真填写着一份表格，侧边正有一个穿着ol套装的美女，时不时提醒他表格填写时的一些注意事项。

“你是在休息区等，还是跟我们一起进去看看？”梅子这时候才渐渐收起笑意，一本正经的问道。

“我又不是你们乐队的成员，进去不合适，你们去吧，我在外面坐坐。”余生道出了自己心里的顾虑，条件允许的话他自然是想跟着看看的，但是刚子他们是去试歌又不是去表演，肯定是不方便的。

玻璃门正对着前台，左侧摆了一个木制的雕花屏风，屏风后面有一排简约的布皮沙发，坐垫是深褐的底色，上面有淡淡的方格形隐纹，底座架子是上等的红木雕花，靠背采用的是米白色的头层皮革，坐上去感觉非常舒适。

“无聊的时候看看呗！”梅子将怀里的杂志随意的丢在沙发上，又抬手指了指前台里坐着的那位美女文员说道：“不够看的话就过去问人家美女再要几本。”

那边刚子正好侧头看过来，抬起左手朝梅子挥着，随着这个动作，那一头被扎在后脑勺的红发晃动着，很是抢眼，他抽空冲余生尴尬的一笑，显然对之前电梯里发生的事情感到愧疚。

“梅子，你身份证最后四位数是多少去了？”刚子讪笑着问。

等梅子帮着把四分表格填完以后，美女文员认真核查了一遍，让他们坐下来稍微等下，然后就蹬着高跟鞋一路往办公室里面走去，估摸着是去跟上面汇报情况。

“师傅，喝点水！”刚子一脸献媚的表情，全然没有了刚才面对前台美女时高冷的气质，用一次性纸杯装了温水递到余生手里。

“按照身份证上的年龄来算的话，从你出生到现在为止，比我多吃了三个月的闲饭，这么叫真的合适吗？”余生抬起头盯着对方，脸上全是无奈的神情。

“还不是因为身份证上虚报了一岁，不信你可以去问老爷子呀，当初就是他老人家听了风水先生的论断，说我从娘胎里落地的时辰不好，将来不好养活，后来登记户口的时候硬生生改了出生日期，整整大了一个年号。”刚子大大咧咧的往余生边上一坐，嘴里虽然喊着师傅，行动上除了刚才给他倒了一杯水，其余一概和平时没有两样。

“蛮子他们到楼下了，说是刚才在路口碰到晏姐了，等会试唱估计是邓总负责安排。”梅子正对着镜子整理头发，一簇一簇的弄的很仔细，拎着发尾然后一圈一圈扭着，直到头发卷曲的程度达到她心目当中的要求。

前后没差几分钟，蛮子耸拉着肩膀推开玻璃门，闷闷不乐的冲大伙打了招呼，自己过去拿纸杯一连灌了几口水下肚，这才一屁股坐到梅子边上，瓮声瓮气的说道：“那女的跟个泼妇似的，实在没忍住就推了一把，mb的，那贱人居然直接撇地上不起来了，靠！”

“你长点心吧，人家再怎么说都是一女的，能推吗？”刚子抬手拍在他蛮子后脑勺上，接着道：“人家不讹你讹谁？脖子上又是怎么回事，那女的挠的？”

“别提了，要不是我在交警大队认识几个朋友，今天说破天去都得在里面蹲几个小时，这家伙脑袋被门挤了似得，把人打的…我都看不下去了！”贵子进门前去上了一趟厕所，这时候正好过来，当着大家的面，把蛮子在交警大队的光荣事迹添油加醋的讲了一遍，惹的梅子一阵白眼。

“毒药乐队的人齐了没？邓总让你们去二号录音棚。”就在这时候，美女文员在走廊里冲他们喊道。

“齐了，齐了，马上过来，马上过来！”刚子一阵手忙脚乱，起身的时候膝盖撞在茶几上，发出一声闷响，摆在茶几上面的几个纸杯统统被撞倒了，里面装着的水洒的到处都是，余生赶紧起身让开，过去拿了一卷纸巾过来扯成一团印在上面。

“你们先去办正事，这里交给我。”余生拍了拍刚子的肩膀，笑道：“又不是第一次试唱了，那么紧张干嘛？”

……

毒药乐队跟在美女文员身后，经过一个长长的走廊，两边都是些大小不一的录音棚，大多数房门都是紧闭着的，里面传出断断续续的歌声，而有些极个别开着的房间，因为没有开灯的缘故，屋子里看上去光线非常昏暗。

每一个房门上其实都贴着编号，看着编号正在一点一点变小，从十七转眼走到了七号，刚子的呼吸突然变得有些急促，脑子里关于《绚烂以后》改编之后的曲谱变得很凌乱，这种情绪来的有些汹涌，他的手心已经满是冷汗。

之前几次过来都没有一丝紧张的感觉，今天是怎么回事？

或许是因为大家心里对他的期望很高，反而让他绷紧了心弦，越是在乎，就越怕把事情搞砸，紧张的情绪反而更加明显，刚子是乐队的主唱，这首改编之后的《绚烂以后》特意突出了他的音色，所以说，今天他的发挥完全可能影响乐队试唱的最终结果。

“好了，你们进去吧！”美女文员转身冲他们露齿一笑。

2号录音棚并不算大，五十平方左右的房子，根据乐队填写的资料详单，所有毒药乐队试唱需要用到的乐器都提前安排好了，邓剑锋顶着一头油光发亮的乌发，站在一张长条形的桌子前冲他们微微挥了挥手。

桌子后面除了邓剑锋以外，还坐着几位公司高薪聘请的音乐顾问，两女一男，脸上的表情看上去都很严肃，在他们面前摆着的，正是那首改编之后的《绚烂以后》。

思慕唱片大大小小设立了三十多个专业录音棚，三楼这边基本都是以中小型为主，除了给签约歌手提供良好的录音环境外，也可以为非签约歌手提供付费的场地租赁服务，其中1到5号是专门给试唱歌手考核用的。

调音室就在隔壁，用一块透明的隔音玻璃隔开，调音师早已经准备就绪，朝各位考官竖了竖拇指，示意随时可以配合乐队做最后一遍音质调整。

“刚子，这次的编曲不错嘛！先去试下麦和乐器效果，抓紧点时间，后面还排着几批呢！”邓剑锋看过毒药乐队递交的曲谱，相比之前已经提高了几个档次，过签约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反正公司对于三线歌手的签约标准不算太高。

整个调音的过程里，刚子的精神都绷的很紧，直到手指接触到琴键之后才稍微好了一些，一个一个简单的音符，并不连贯，每一个音发出的时候，他都会认真的去辨识，然后跟调音师及时进行沟通。

“刚子，就跟昨天练习一样，紧张个p啊！”梅子反而非常淡定，坐在椅子上，手指在吉他琴板上来回摩挲着，她的手指又细又长，指甲依然涂的五颜六色的，在脑海里将曲谱里的每一个音符最后过了一遍。

“咚咚咚！”蛮子敲出雨点般密集的鼓声，感受着浑厚声音里使人血脉贲张的力量。

“各位老师，我们随时可以开始。”刚子吐出一口气，将手心里的冷汗擦在牛仔裤腿上，仰着脖子盯着头顶的日光灯看了几秒，最后鼓足勇气喊道。

“那好，开始吧！”一位女音乐顾问笑着说道，她的艺名叫月新，毕业于上京音乐大学声乐系，自己本身不唱歌，却是业内著名的音乐经纪人。

邓剑锋依旧没有要坐下去的意思，将文员用a4纸打印的曲谱捧在手里，跟着音乐一下一下的打着拍子，其余几个音乐顾问可能因为坐的太久，也都趁着这个空隙挪动身体换了一个姿势。

这次试唱，毒药乐队之所以选择《绚烂以后》，主要还是考虑到原创的因素，虽然余生已经将那首改编的《要死就一定死在你手里》交由他们自由处理，可是大家心里还是清楚，那归根结底不算是自己的原创作品。

如果可以，他们更愿意凭借梅子的作品签约思慕，那首《要死》就留给以后演出给大家一个惊喜吧，到时候最好是邀请余生一起，用不同的两个版本演出，这样带来的听觉冲击就会更大。

录音棚经过特殊的装修设计，无论是隔音还是回声处理都非常专业，鼓声响起的时候，屋子里没有一丝回音，整个音乐品质听上去非常享受。

等到琴音加入，整首歌曲的前奏已经差不多了，直到一声清脆的吉他弦音之后，刚子的十根手指在琴键上完成最后一段音符的演奏，开声唱到：

你说~

绚烂如烟火~

是彼此依赖的错~只有分开~

才是你想要的生活~

我说~

……

一段音乐，便是一段人生的缩影，浓秋落叶抑或皑皑白雪，一个季节就是一种心境，心怀四季，沧海桑田转眼云烟，故念过往，风花雪月一场笑谈。

在毒药乐队资料单下方，有一行空格，上面需要音乐顾问们填写试唱之后的意见，音乐刚刚结束，邓剑锋和其余几位考官几乎同一时间，在空出的那一行里写上了字母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