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缩着脖子打了一个酒嗝,脸上红扑扑的,侧着头盯着刘晓妮看,就是这一眼,立刻让他从虚幻的回忆里挣脱了出来,紧跟着甩了甩脑袋,抬手用掌心拍着额头。
“余生哥,你先喝口水吧。”刘晓妮还是穿着那身牛仔背带裙子,把背上的棕色牛皮书包放在桌子上,从里面掏出两瓶矿泉水,给余生和刚子一人递过去一瓶。
在她的印象里,余生是很少喝酒的,上次父亲在饭桌上敬酒算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余生伸手接住矿泉水拧开后猛灌了几口,人其实还是挺清醒的,听着周围不断传来的嘘声,无奈的摇了摇头,笑着对她说:“陪我出去走走吧!”
……
东安街的夜,相比白天要热闹太多。
路边的夜宵摊子一个挨着一个,传来各种叫卖的声音,余生只是沿着街边的人行道一声不吭的往前走,步伐不急不缓的,刘晓妮就这么跟着,也没有多问。
“我们高中毕业那时候,班里是不是也开了一场告别晚会?”余生对这一段的印象特别深,貌似以前那个榆木脑袋,就是在这场晚会上被许卿当众拒绝的。
“是啊,然后你还被气跑了。”刘晓妮见他说话的时候头也没回,冲着他的背影皱着鼻子做了一个鬼脸,亏得那一次自己还给他准备了礼物,结果人家一声不吭就跑了,礼物现在还在家里的小阁楼里搁着。
“余生哥,你真不打算回学校念书了吗?”在刘晓妮的观念里,读书才是他们这个年纪应该完成的使命,不仅仅因为父母的言传身教,而是在人生这个特定的阶段里,除了念书以外,其他任何别的事情,都会惹来漫天的闲言闲语。
“你觉得是以前那个在学校里的我好,还是现在呢?”
余生转过来面对着她站着,背后是那条沉浸在夜色里的耒水河,河面上正好有一艘轮船驶过,上面亮着五颜六色的彩灯,有人正站在甲板上吹风,因为隔的太远,听不清那边到底在喊些什么。
“以前的余生哥挺简单的,现在嘛,有点看不透了。”
“可能我在学校里待不习惯吧,所以一出来反而感觉自由很多,再说都已经离开那么久了,还想着回去干嘛。”余生顺着身后的阶梯往下走。
从东安街沿着阶梯下去就是以前的耒水码头,很多年前就已经荒废了,几年前随着风光带一起翻修了一遍,后来反而成为了耒水风光带里一道复古的风景线,时不时还会有人过来拍照留恋。
“可以找个补习老师的。”刘晓妮还想再劝。
“行啦,咱们延平镇将来有你这么一个大学生就够了,你可得好好读书,刘叔和杜婶可都是要面子的人,回头要是知道你老逃课往酒吧里跑,非扒了你一身皮不可。”余生在附近找了一条石凳坐着。
“我哪有逃课啦,要不是梅子姐打电话说你喝醉了耍酒疯,我都准备睡觉了!”刘晓妮抱怨道。
“耍酒疯?”余生顿时哭笑不得。
迎着河面吹来的暖风,刘晓妮在凳子的另一头坐下,中间隔着半米左右的距离,把余生之前喝过的水给他递过去,心里同样觉得好笑,梅子电话里说的那么夸张,结果等她急急忙忙赶过来后才发现其实根本什么事没有!
“你以前都不喝酒的,说吧!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况且他们两个人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从上次无意间听到余生唱歌开始,刘晓妮就觉得他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似的,之后几次接触下来,这种感觉变得越来越强烈,不过刘晓妮一直把它归类为成长带来的蜕变。
“给,看看!”余生从裤子口袋里抽出演出排序表给她递过去。
如果说这个世界还有谁值得他去信任,余生只能想起王姨和晓妮,一个是抚育自己长大的亲人,一个是从小一块长大的玩伴,这么一想的话,他便觉得自己的人生过的有点失败。
刘晓妮皱着眉接过那一叠表单,一页一页的翻下去,生怕错过余生的名字,越是翻到后面,她的眉毛就皱的越紧,当看到末尾那排待定的文字后,整个人竟然从座位上跳起来,怒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余生哥,咱们不参加了,什么破演出嘛,谁稀罕似得!”
刘晓妮到现在算是明白过来了,原来他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难怪跑到酒吧里来喝酒解闷了,这事要是放到自己身上,还不得委屈死,本来还觉得这次校园行的活动不错,她连门票都已经抢购好了,就等着到时候看余生的演出,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呜~太欺负人了,他们凭什么把你的节目排在最后面啊,他们凭什么!”刘晓妮说着就把那份演出表撕的七零八碎的,一边撕,一边掉着眼泪。
“不是…你哭什么…”余生哪能想到,这丫头反应比自己还大。
“主要是我没答应kk签约的事情,他们就是想拿这件事做做样子来提醒我,节目排到最后就最后吧,反正还能唱一首,等这次演出结束了,星创杯那边的比赛我也打算先退出来。”
余生没有随身带纸巾的习惯,翻遍了自己所有的口袋也没有找到一张纸巾,只好扯着自己的衣袖过去装装样子,笑道:“喂~别哭了,真不是什么大事,一开始确实觉得心里有点堵得慌,现在早没事了…,我这衣袖可脏的很啊。”
刘晓妮眼睛都哭红了,也不躲,瘪着小嘴盯着他的眼睛看,楞了几秒后,居然凑到余生的衣袖前皱着鼻子闻了闻,一脸嫌弃道“臭死了,全是啤酒味!”
“那你以后是怎么打算的?”她还是有点担心。
“谁知道呢,走一步算一步,船到桥头自然直!”
刘晓妮突然安静了下来,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纸巾擦了擦眼角,坐在石凳上晃着双腿,让风吹动着额前的刘海,语气突然变得温柔起来:“余生哥,高三那年,毕业晚会的时候,你拿着一封信让我替你转交给许卿,这事还记得不?”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余生疑惑,怎么突然问起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其实那信我替你拆开看过,写的太烂了,难怪人家许卿看都没看,直接丢垃圾篓里了。”刘晓妮低着脑袋酸溜溜说道,其实,那封信现在还在她的书柜里藏着。
在感情的世界里,刘晓妮就像是一个拾荒的姑娘,把一切与他相关的东西收拾起来,藏到自己的百宝箱里,哪怕这些东西曾经让她满目苍凉,甚至一辈子都不可能属于她。
“不是吧,刘晓妮,偷看人家情书这种事情你也做的出来?”余生觉得特尴尬,主要这事情其实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以前那个榆木脑袋写的情书能好到哪去?
“我就看了一眼,再说我当时是光明正大的看,又没有偷偷摸摸。”刘晓妮强词夺理的说着,然而眼圈又有点红了。
“我当时脑袋是不是在什么地方磕过?或者高烧糊涂了?”
“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刘晓妮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到晚上九点多了,她差不多要回去了,再晚宿舍关门就进不去了,“我要回学校了,宿舍都快关门了。”
“走吧,会酒吧让梅子开车送你回去。”
回去的路上,余生特意放慢了速度,跟刘晓妮并排走在一条直线上。
“转眼都几年过去了,我们毕业那时候怎么就没有这样的主题活动呢?”刘晓妮看着街上三五成群的学生,心里有些触动,特别是一路走过去的时候,几乎每一家酒吧门口都挂着和毕业相关的宣传,不免让她觉得惋惜。
“那时候就算有,估计我们也不敢往酒吧里跑。”
……
夜渡酒吧的游戏似乎早已经结束了,还是之前的那个男孩,抱着吉他轻轻的唱着,歌曲本身很一般,旋律里却洋溢着青春的色彩,很能勾起大家的回忆。
“好好的一个毕业晚会,都被你搅没了。”刘晓妮说的是实话,当年毕业晚会才进行到一半,许卿故意让闺蜜挑起话题,对着余生说了一大堆特别难听的话,导致他恼羞成怒提前离场,后面的节目刘晓妮压根就看不进去了。
“你怎么还揪着这事不放?”余生顿时觉得头大,当年的毕业晚会,自己离场之后发生了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
“哼!”刘晓妮冷哼。
“你跟我来!”余生像是豁出去了,拉着她的手朝舞台冲了上去。
台上的歌声被打断了,余生凑在男孩耳边一阵细语,男孩脸上迷惑的神情渐渐舒展开,最后竟然多了一丝明悟,笑着朝他点了点头,伸长脖子看了一眼站在后面的刘晓妮,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站起来把位置让了出来。
“这什么情况…?”梅子愣住了,用胳臂推了推边上的刚子,然后一脚踹在蛮子屁股上喊道:“赶紧起来了,师父这是准备表白?”
“那以后是不是得改口叫师娘?”贵子握着一把骰子还没来得及掷出去。
直到余生接过男孩递过去的吉他,坐到椅子上,在琴弦上弹出几个音符以后,刘晓妮才总算有点反应过来了,捂着嘴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余生,眼眶里一片湿润。
【写这个桥段的时候,也许很多朋友会觉得突兀,或者刻意的成份太多,不过o梦还是想告诉大家,这段文字虽然不漂亮,情节也没有多出彩,却是o梦觉得不得不写的一段故事,因为遗憾,也因为现在的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