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达恭恭敬敬的跟随着前面的人在空旷的大殿内长跪行礼,然后起身趺坐在大佛下的喇嘛(上师,上人)前面,片刻召庙中响起了浑厚的法号声。
哈达和一众要进献给天神的信徒开始跟着上师念诵经文。他们的两侧和身后也坐满了召庙中的阿卡(普通僧人)和各部落中前来礼佛的贵人,此时也开始跟随着开始念诵经文。
经文念诵间,一位上师来到了哈达这些人中间,郑重的挨个抚摸着他们的头顶。这是自从进入召庙的第二日起就开始的仪式。
哈达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按照海鹰的安顿,顺从的接受着这些仪式。上师此时摸到了他的头顶,哈达没有丝毫抗拒,嘴里继续念诵着经文,任由上师抚摸过他的头顶。只是此时又想到了海鹰大哥承诺的来救他的话,不免心情有些忐忑,这几日海鹰大哥一直没有传来什么信息。
上师的手滑过他的头顶,却又将手搭上他的头顶,静了静,又滑了下去。哈达并不以为意,因为这位大师不止一次在轻抚他的头顶时,有这样重复的动作。不光是他,其他人也有。
一部经文诵完,时已近午。大殿中各部落中来礼佛的贵人退了出去。哈达等一众人站了起来在大佛下喇嘛的带领下,向着饭堂走去。同在大殿的众阿卡此时也站了起来,恭敬的对着他们行礼。他们是被挑选出来要进献给天神去侍奉天神的,有资格被众阿卡尊敬,其中一些阿卡对他们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饭后,稍事休息后,他们又被带到了大殿,在号声响起后,他们将继续开始诵经。此时一个阿卡走了过来,向他一礼,示意他跟自己走。
哈达不明何意,但还是站了起来,跟着这个阿卡出了大殿,来到一间僧舍外。
阿卡停在了门外,示意他进去。哈达还是不明何意,懵懵懂懂的走了进去。
屋内一位上师端于榻上闭目肃坐。哈达进了屋恭恭敬敬的跪伏于上师塌前。
“抬起头来。”上师轻声说道。哈达依言抬起了头。
上师探出手,轻按在哈达头顶。半晌,上师肃声道:“再有两日你们将要去侍奉天神。你尚心有外魔所扰,待我为你化去。”
哈达心里一惊,难道自己心中所想已被上师所知?抬眼看去,榻上的上师却仍手轻按与头顶,开始喃喃诵经,只是什么经文哈达他却并不知道。哈达见上师并未有别的动作,于是也静静的跪伏着。
一会儿哈达在上师的诵经声中,心情渐渐平和安稳下来。慢慢的他似乎感到这位上师的手掌中传来了一股密力,竟渐渐的笼罩了自己,他的心里也更加平和,再无任何思虑,身体渐渐的失去了对外界的所有感应,有如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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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初升的时候,海鹰躲在一户牧民的羊毛堆里,静静的看着北面的额尔德尼召大门。
从那天在毡包外土谢图汗问过自己几句话后,军营里一切照旧,军营里的十夫长还是百夫长或者其他人对自己的态度没有任何异常。或许他们并没有怀疑到自己身上吧。他这几日仍然承担着值夜的任务。每天晚上照旧在哈拉和林南边巡视,下了值后回军营睡觉吃饭,一如之前的规律。
他并没有再佯醉去掩饰或者探察什么?整个部落都在等着召庙开始法事,以祈求满天神佛平息怒火,不要再降下天罚。但凡是一个虔诚的信徒,这个时候绝对不会再碰一滴酒,现在即使自己想拿东西和那些牧民交换,那些牧民也是万万不敢换给自己的。
海鹰今天也早早回军营报到下了值,然后并没有回去毡包睡觉,而是找了个理由徒步出了军营,然后在街巷上左拐右拐确定没人跟踪后藏在了这个羊毛堆里,他已经在后半夜把自己的背包取出来藏在了这里。
海鹰透过盖在身上作为伪装的羊毛间的缝隙看了看天气,天空晴好。首领说一天中清晨和傍晚这两个时间的气流最平稳,最适合热气球升空和飞行。最好一会儿就到吧。他希望自己对哈达这个小兄弟的承诺能够尽快兑现,虽然现在这个承诺已经被首领作为实施震慑行动的后果成为了整个爱玛克的责任。
明天就是做法的时候。今天是首领定下的解救哈达和其他将要被进献给天神的人的日子。
在热气球到达这里降落后,他将带领特勤队的人员攻入召庙中,找到哈达和其他要解救的人员,全部带上热气球然后返回本部。他现在的任务就是观察召庙的动静,确定哈达那些人确实还在召庙里。
曙光中,附近越来越多的牧人走出毡包开始忙碌,人声渐渐响亮起来。藏在羊毛堆里的海鹰也渐渐感觉有些闷热。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心情,他仍然端着望远镜注意着召庙门口的动静。
一会儿海鹰感觉天气越来越热,不禁看了看手表,七点差一刻。他突然感觉奇怪,往日这个时候召庙里早应该响起法号,庙里的僧众也该开始诵经了。今天怎么没有动静呢?难道是法号已经响过,自己没有注意?他默默的回想了一下,不对,确实没有响过,难道召庙里出了啥变故?
哈达——海鹰立即想到该不会是哈达出了什么事吧?难道是这个小伙子沉不住气,被庙里的僧众发现了?那自己就该采取行动了。他正思忖间,却见几个带着班智达帽的喇嘛从召庙出来,后面还有几个戴着法会帽的普通僧众跟在后面,上马向西而去。
班智达帽是有身份的喇嘛戴的,法会帽是做法事时普通僧侣戴的帽子。可是不管是什么帽子,夏天这么热,平常僧侣是不戴的。
难道要提前开始法会了?这个就奇怪了,按说不会呀?难道当时那个上师千夫长对哈达说谎了?可是以他们的身份没有必要呀!
不过不论如何,热气球还没有来,自己必须要做好准备。一旦出了事,先将哈达救下,其他再说。
他悄悄的趴起来看了看四周。他选的羊毛堆在几个毡包的阴影里,附近并没有什么来往的人。他在晚上为了行动方便,已经将那天倒空了升火用的铁桶等物都扔掉了,剩下的东西归在了一个背包里。他快速的将背包背在背上,从羊毛堆里爬到草地上。
他潜伏在这里时,已经换回了比蒙古袍行动更方便的绿色迷彩服,戴上了不反光的绿色头盔,背包也是绿色的。然后确定所有的武器都已经归置妥当,探出头看了看四周这个时候并无人迹,立即蹿出疾速越过空旷地带,趴伏在选好的召庙墙外一个白塔的阴影下。白塔周围的草很高,足够他隐蔽。
他静静的听着召庙里的声音,似乎没有自己了解的法事开始时的嘈杂和异动,召庙中很安静,也并没有诵经声。奇怪的平静。海鹰不禁有些诧异,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四周观察了一下位置,确定这里就是自己早已经选好的地方。这里翻墙进去是个无人的放杂物小院。他决定一旦有不对,就立即翻墙进去,以手里的武器,没有人可以拦住他找到哈达。
他趴伏在草丛里静静的听着里面的动静,判断着墙里偶尔来回走动的人到底在干什么。
忽然一阵密集的马蹄声由远处传来。海鹰立即眼神一凝,五百匹战马朝这里跑来。五百个战士足够将召庙围好几圈,不能暴露。
他立即站起,四周一扫无人,助跑几步翻上了召庙的南墙,探头一看,跟自己判断的一样,小杂院里没有一个人,只有两大堆木材和石炭靠着小院的院墙堆放着。
他轻轻的落到了石炭堆上蹲下。小杂院的院墙比召庙的外墙略低,稍一探头他就可以清楚地看到召庙大殿门口和稍错开的召庙大门之间的所有活动。小杂院是没有门的,可以随时冲到召庙大殿。
他的视界内此时并没有僧众活动。海鹰这几日已经跟附近的牧民打听清楚,这个时间,除了干杂物的僧众,其余寺内的僧众白天都是在大殿里诵经,哈达他们应该也一样。
他从背上将步枪拿在手里,从背包里掏出步枪子弹链斜挂在肩上,紧了紧,又从背包里拿出几个夹满了子弹的上弹夹装在上衣口袋里,将几枚香瓜手榴弹插在腰带的袋里放好,将绑在左大腿上的枪套盖按扣扳开,慢慢的走下了石炭堆。猫着腰向小院门口走去。
这点时间里。召庙外的马蹄声轰轰的快要到了召庙大门。这比刚才听到的速度快了,显然是在放开马蹄奔驰,在哈拉和林这样的地方怎么会需要这样?
海鹰想了想没有出小院,而是又回了石炭堆上。端起枪,瞄向召庙和大殿门口之间的地方。对方五百匹马,最少有四百多战士,自己带的武器弹药并不够正面对抗。
为今之计只有射杀几个召庙的高层人物,制造混乱,自己再找到哈达,想办法拖延到首领派出的热气球来接应。
这次的热气球不再是带着炸弹,而全部是战斗人员,还带着比步枪火力更猛的机枪。
这两天军营里传言,哈拉和林只有土谢图汗军营里常驻的一万多人马,其余还在自己的牧场里放牧,那些远路的鄂托克首领在天罚发生后,已经带着人马回自己部落了。
海鹰在值夜的时候,也悄悄四处转着看了看,从军营里的毡包数量和面积大小还有附近的马粪数量来看,确实和传言的人数相符。
以二十五个热气球带来的武器和人员数看,足够应付这些哈拉和林里的士兵。
召庙外的马蹄声向召庙周围围去。“包围?”海鹰突然心里一惊,自己的行迹不可能暴露,莫非是哈达透露了自己的目标?可这对他有什么好?既然被选定了,那他绝对不可能逃脱毒手。
到底怎么回事?
海鹰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十几匹马停在了召庙门口。应该是那几个出去的喇嘛回来了。海鹰调整了下姿势,将枪举得更稳,瞄准召庙的门口。
此时的大殿门口,走出来两排人,最前面的喇嘛出来后,定步,转身,直直的看向了海鹰的位置。海鹰一惊,转眼看去,那个一身崭新又盛装的喇嘛似乎看清了他头盔下深藏的眼神对着他端正微笑,躬身一礼。
“哈达?!怎么会?”海鹰看清了那个喇嘛的样子,不禁惊讶的张大嘴说道。